在法術的催動下,千初幾乎沒有半分猶豫,脫口而出三個字——夏輕安。
千渡愣住了。
這個法術她用的次數不多,隻聽見過兩次人名。
這次算一次,另一次,是她的名字。
那天她親手手刃了自己的愛人,對方眼睛閉上的最後一刻,她問他“你現在在想什麼?”
他說,千渡。
但她仍沒因為這句話産生絲毫動容,果斷抽出了被染紅的刃——這件事是妖界算不上秘密的秘密。因為這件事,花千嶺曾經一度陷入孤立,因為在這之前,甚至自那以後,都從未有哪隻妖怪有意識地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類。
更何況那是她的愛人。
但是千渡做了,她擁有和八類一樣的生長階段,更好地溶入人類社會的同時,也丢掉了很多本質。
那個時候,除了花千嶺本土的妖怪被蒙在鼓裡,來來往往的飛禽走獸,都要罵她一句無情。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但花千嶺還需要發展。于是她一邊放出消息,一邊假意殉情,小妖們接受了這個“解釋”。隻有前去“營救”的長老們知道——那日壯觀的百鳥朝鳳,從來都不是殉情,而是千渡給他的葬禮。
甚至可能隻是她給自己的慰藉。
但終歸沒再宣揚。
長老們的确覺得她絕情。但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千渡可以護得花千嶺一方淨土。
所以傅長老才會選中傅小。
千初很久文前吐槽傅小會是第二個傅長老。事實上,長老們始終拿她當第二個千渡。
千渡想把自己拽回現實,可記憶潮水般湧來,讓她幾乎窒息。
這感覺太熟悉了,她好像又站到了他墓前——千渡給他立了兩個墓,她平常祭拜的那個,不過是個空殼。那塊真正葬着他靈魂的黃土,她隻有在夢裡,才曾有勇氣踏入。
砰——
一聲悶響喚回了千渡的意思,是千初徑直倒了下去,額角磕到了床頭櫃。
千渡把千初扶回床上,她望着對方額角那塊淤青,想起很久以前,妖怪老師勸她入世救人時說的話——
天地要衰亡,人類不應做陪葬。
可是人類又憑什麼代替自然影響妖怪呢。
這對他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場不公的判決。
她自始至終不甘于這場打輸的“官司”。
人類憑什麼用短短一百年的壽命掌握妖怪十萬年的命運。
不過她也沒有一腔熱血要和人争天下,她隻希望能最大程度避免花千嶺的小妖不受太大影響。
她始終認為,隻要不和人類糾纏不清,妖怪就可以快快樂樂過完十萬年。
但她又總是想十全十美,她想要後輩們享受人類社會發展的結果,又不和人類有太多交集。
她想要小妖們十萬年都有聲有色,卻不願意他們有太多多餘的感情。
她從來不強制,好像她是個很溫柔的好張老。
但她總喜歡用心理暗示嘗試改變小妖們的想法。
恨不得拿着刻刀把每隻花千嶺的妖怪都一筆一劃雕成她心中的模樣才好——因為在她眼裡,這是保護。
所以
雲城才有了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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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的時候,江小和于燃還守在客廳,千渡的視線落在江小臉上。不知道為什麼,于燃幾乎從那目光中看出一絲扭曲和詭異,于是他不動聲色站到江小面前,毫不客氣地以警告回應對方若隐若現的惡意。
千渡見狀微微一笑,眼中的情緒倏然散的一幹二淨。她把手插進風衣外套的大口袋裡,莞爾道:“我明天要飛首爾,過幾天再來看他,麻煩您一件事。”她望着于燃,語氣不急不緩,說的是,“麻煩你給他請一個星期的假,帶他去夜都住幾天,我回來後會争取他的意見,如果他……”千渡頓了頓,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麼表達;而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臉上有些為難地樣子,顯然是在告訴他“你明白就好”,而後接着說,“我會立刻給他辦轉學。”
于燃聞言嗤笑出聲,諷刺不言而喻。
千渡沒理他,擡手開始畫位移符。還差最後一筆時,于燃倏然出聲。他問千渡:“你敢讓他再看一眼夏輕安嗎。”
這是一句鋒芒畢露的質問,刺地千渡心頭一頓。但她還是洋裝鎮定落下最後一筆,直到消失之前,她也不過回了于燃一個不失禮節的微笑。
——她當然不敢。
再見最後一面什麼的,她自己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于是自班級群裡自于燃那一條請假的信息之後,關于千初,A班仿佛突然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