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腦子雖然小,但挺聰明,知道這個家裡誰才是真正的領導。一進了小别墅溫暖的室内,就踩着腳蹼啪啪跑到林隽腳邊蹲了窩。長長的,像是矛的合金喙擱在收起的翅膀裡,睡了。
林隽樂得笑出大白牙。這錢沒白花,還知道認人。
不同于地球跨年那樣繁瑣,延暮從不擺什麼飯席,也沒有什麼燈籠對聯。在這一天,蟲族們會早早結束一天的工作,早早的吃飯。因為延暮的燈火隊會在日頭沒有完全落下的傍晚出現。
這個傳統在垃圾星沒有,因為那裡太亂了,是選不出這些共同認可且願意一起唱跳的雌蟲。
所以,林隽是第一次參加。
他好奇又興奮。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托勒密摸摸他吃飽後有點兒鼓的肚皮,檢查他的圍巾和帽子,手套也要看一看。
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雄蟲像隻企鵝。
抓着防寒服的大兜帽兩側,雄蟲的臉攏在毛茸茸的領子裡,兩頰微紅,黑眼睛熠熠生輝。
真他雌的好看。托勒密低頭吻住這隻已經壓抑不住興奮的雄蟲。然後,在雄蟲的抗議聲中,反手掏出一個毛線織的“臉基尼”。
林隽傻了眼,這奇葩玩意,蟲族也有啊。
“外面冷,戴上吧。”
“我不冷。”
“你冷。”
“我不——”冷字卡在喉嚨裡,托勒密強制性給林隽套上了這個玩意,看上去像打算去銀行提點無償補助。
林隽有種能不能發,就看今天的錯覺。
“你快點兒,要趕不上了!”林隽踢散門沿下沒被雨水打濕的雪。雪在腳尖綻開,細細碎碎往下飄,像面包上的糖霜,一接觸門沿外的雨就消融了。
托勒密背着個大背包走出來。
“帽子呢?”林隽問。
托勒密又急匆匆鑽進去拿帽子。
因為起始點不好停車,他們在光腦上打車去的。
一上車,他們就把司機吓得夠嗆,以為自己在延暮這樣的好日子裡遭遇了搶劫。
兩個五顔六色的“臉基尼”全副武裝,隻露出兩隻眼睛和一張嘴。這就算了,腦袋上還戴着毛線帽,脖子上圍着大紅圍巾,乍一看跟恐懼電影裡的小醜玩偶似的。
要不是光腦訂單上顯示的目的地是燈火隊起始點,他就要報警了。
下了車,人山人海。林隽跺跺腳,剛要加入熱鬧的群體,就被托勒密牽住了手。
“別瞎跑,一會找不到了。”
“光腦聯系,不就好了。”
托勒密把他的手往外套兜裡塞,“等彙合的時候,背包裡的東西我全部幹光了。”
想想很有道理,不想餓肚子的林隽乖乖被牽着走了。
起始點位于首都星最大的一條主街,兩側高樓大廈拔地而起。樓裡漆黑一片,在暮色裡像沉默的衛士。店鋪紛紛閉了店。為了表示最崇高的敬意,這一天所有娛樂都終止了,就算是餐飲店也不提供飲食。所以托勒密才會背着背包。
“冷不冷?”
“不冷。”
托勒密護着林隽擠在蟲群裡。
這些雌蟲都吃了什麼催長素,一個個都長得像堵牆。一米八七的林隽在裡面活生生矮了半截。在地球,他看别人的腦瓜頂,在蟲族,他看别人的後腦勺。頭一次共情了小土豆。煩。
他墊着腳尖從縫隙裡張望街道。沒張望兩下,托勒密把他舉起來扛在肩膀上,就跟小時候騎大馬一樣,視野一下就寬廣了。
他發現蟲群裡除了他,還有不少都騎着大馬,不是雄蟲就是幼崽。
一個個臉上都是期待,興奮,唯獨他是面無表情的“臉基尼”,騎在大馬上,格外惹人注目。
好些雄蟲和幼崽看過來,指着他和屁股下的大馬又說又笑。
該死的托勒密。
但此刻,他是絕對不會摘下來的。摘下來不就将他是個傻缺廣而告之了嗎?更何況,他還是過街老鼠——垃圾星的雄蟲。
這麼一想,這臉基尼也是戴對了。
這時,“砰”一聲炮響,轟轟炸在半空。
昏昏沉沉的暮色裡,細小的雨雪裡,一大片流星雨似的煙花憑空緩緩落下,在林隽漆黑的眸子裡閃着金光。
開始了,延暮的燈火隊要開始遊街了。
他迎來了在蟲族的第六個跨年,再有幾個小時,他就要奔向第七個年頭了。
托勒密緊緊抓着他的大腿,這家夥真是一點不怕冷。沒有戴手套,也熱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