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等候許久,幾位仙盟特使卻隻是坐着,桌上茶盞放至微涼也沒碰一下。
王潛道略施一禮,退至宗主身後。
宗主沈知行面色肅然,出聲傳遍大殿:“伏魔大陣啟動失敗,緻使大量靈氣外洩引爆靈脈,仙盟特使正為調查此事而來。爆裂最嚴重的位置正好在落梅峰,小蘊,昨晚你可有看到何異象?”
特使的目光自然朝她看來,冷漠中分明帶了審視。
她一時愣住,像是被定身一般。好似感到一塊巨石壓在胸口,略喘不過氣。
這便是仙盟大能,普通修者與之對視都會感到壓迫。
蘇蘊娆回了回神,慢慢答道:“昨夜醜時,峰上忽然湧現濃郁的靈力氣息,緊接着大地就出現持續的晃動,驚擾了一衆弟子侍從。”
她擡眼方知自己像是說錯了話,門中長老面露急色,欲代為作答,又無法開口。
仙盟特使臉色微一變:“醜時正值伏魔大陣啟動一半,大量靈氣外洩,想來是陣基出現了問題,陣基交由清微宗修建,如今意外突發,弟子死傷嚴重牽連數派,仙盟必要徹查此事。”
蘇蘊娆怔了許久,額頭滲出薄薄一層汗。
出現異象時間與陣法啟動時間恰好吻合,則靈脈爆炸大概率是受陣法牽引,側面說明陣法修建出了纰漏,她不該說醜時。
沈知行輕咳一聲,話語稍帶引導:“别急,你再好好回憶,方才說的句句真切?”
蘇蘊娆攥緊指尖,聽那聲音仿佛穿透耳膜,直達心間,他在暗示自己補救改口。
她自然不想仙盟找茬宗門,害的她和安吟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可她一時緊張,不知道該如何和仙盟周旋。
昨夜落梅峰上可不止她,還另一人可以幫忙陳述,隻是看他願不願幫忙。
蘇蘊娆微微側臉一瞥,見江谪表情淡淡的,像是事不關己,心中頓時落空,便知他不願管閑事。
一邊暗自歎息,也是她病急亂投醫,竟然期望江谪會幫她?
她手心發汗,緩緩道:“如此說來,起夜時人昏沉,到底是不是醜時......我也記不清了......”
蘇蘊娆自己都感到這個借口十分拙劣,仙盟特使神情淡漠更讓她壓力倍增。
特使淡淡:“夫人想不起不要緊,我們幫你回憶。”
特使憑空幻化一隻靛藍瓷瓶,可想而知是探人記憶的道具。
蘇蘊娆一陣害怕,她知自己糊弄不過去,心中正焦急,忽然身側有人走動帶起陣風。
江谪微一上前:“昨夜弟子與師娘呆在一塊,我親眼瞧見,靈氣充盈的異象是緩慢凝結而成的。”
蘇蘊娆原被特使強勢的目光壓的喘不過氣,聽聞熟悉低沉的聲音,驚訝的擡頭去看。
江谪向特使行禮,眼神淡漠至冰涼,卻沒有昨夜裡深不見底的暗色,這讓她恍惚思考,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胡思亂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江谪是幫了她,心裡倒是隐隐感動。
靈霧緩慢凝結,說明引爆靈脈的靈力不一定是陣基瞬間洩露,也可能是啟動陣法的修者操作不當。
修者施法有誤,導緻少量靈氣洩露,受陣法牽動影響他人,最終凝聚成靈霧引爆靈脈。
參與修者無數,到底是誰的問題,就無從得知了。
仙盟特使不禁笑出聲:“既是親眼瞧見,那就驗驗真假。”
特使彈出一道光,沒入江谪眉心。
蘇蘊娆不由得一驚,江谪光顧着替她說話卻沒有考慮過後果,如今換成他被仙盟為難,她竟有些過意不去。
可是他這樣的人,又怎會安的好心?幫她或許隻是為了還沒到手的仙法秘籍,她會不會太心軟了。
江谪眉心顯露一道白印,停留一刻便消散無痕。這是真言咒,停留江谪額頭時并未發黑,證明他所言無虛。
蘇蘊娆一愣,想起昨夜光景。
落梅峰幾乎籠罩在一片白霧裡,風大吹散了霧氣,靈霧又重新緩慢凝結,這麼想,江谪說的确實沒錯。
沈知行擡手送客:“既如此,還是先從當日的啟陣修者查起吧,諸位請回。”
“沈宗主。”仙盟使者餘光撇向江谪,“僅憑一句話,不足以讓仙盟信服。”
沈知行目光沉靜:“那你們想如何?”
“自然是查驗宗門賬本。”仙盟特使微一笑,“當初特撥給清微宗的萬車靈石,是否全部用于伏魔大陣修建,仙盟需要一一查驗賬目。”
方才來的路上,蘇蘊娆聽聞此番事故其他門派弟子傷亡嚴重,想必其他宗門也在暗中施壓仙盟,不肯放過清微宗。
她深知沈知行為人,原文中他素來少存私心。
雖然自己和他實為明面夫妻,交集不多,但她清楚,他修建陣法是真心為抵抗獸潮,絕不可能貪污靈石。
沈知行神色微怒:“你們說查便查,當我清微宗是什麼地方?”
空中忽然出現一股氣流扭動,沈知行與仙盟衆人竟開始隔空對施劍壓,劍氣一漲,其他人尚且吃力,蘇蘊娆遭受波及忍不住捂住胸口。
“師娘!”安吟忙扶住她。
蘇蘊娆神色蒼白,盯着仙盟的人,他們咄咄逼人,甯可動武也要讓清微宗讓步。
仙盟幾人神色如常,皆從座位上負手站起。
一人淡淡:“今日仙盟必須徹查此事,好給衆宗一個交代。勞煩沈宗主,請賬房管事出來帶路。”
劍壓又盛,再這樣下去,殿内修行尚淺弟子都會遭受波及。
仙盟目中無人,竟毫無停手之意,他們強壓執法,不顧清微宗顔面,簡直欺人太甚。
“住手!莫非仙盟隻剩一群無禮之輩?”大長老臉色鐵青,忽然站起來,“我就是賬房管事,清微宗大長老宋青,見過諸位。”
“宋長老。”仙盟特使眉一動,撤去威壓,“久仰大名,仙盟也不想傷了貴宗和氣,勞煩帶個路。”
宋青雖然不算頂尖修者,但縱橫修真界數十載,抵抗獸潮累積不少戰功,也是小有名氣,仙盟發言無異挑釁,他自然不會順從。
宋青寒聲拂袖:“我是不會帶路的,諸位莫非忘了,這裡是清微宗,若想強來,宋某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