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微微疼,腦袋微微暈,身上發涼手腳發燙,除此之外沒什麼異樣。
吳瑧習慣了身體抱恙,每每燒到四十度也能淡定坐着發呆。
陌生房間,清淡藥香,手裡握着冰涼的鏡子。
吳瑧以為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也得躺十天半個月,視線再次掃過陌生的房間,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是環境,是心情,剛才光顧着偷聽那兩人說話了。
垂死病中驚坐起——
“今天工作日還是周末?”
回應她的隻有懶懶灑在房中的溫煦日光。
以及窗外一雙警惕的目光。
那人兩指并攏,對着指尖泛起的光圈說話,好像在打一種很新型的電話。
吳瑧:“……”
視線略過那人,窗外陽台居高臨下斜對着一樓院子的大鐵門,她所在的房間應該在二樓。
暫時顧不得其他,手機不知道被人放哪兒了,床頭櫃、窗邊的桌子、床上都沒有。
此時響起扣門聲,陽台上跟餘慶師徒兩個一樣身着長衫的古人靜靜盯着她,吳瑧隻得先去開門。
秦莫捏了把火紅石骨折扇,另一手輕盈托着,以一種不鹹不淡、不重不輕的目光打量吳瑧,但并不居高臨下。
後者先是出于禮貌,對眼前這個一眼便知金尊玉貴的神仙人物點頭以示回禮,而後出于學習習慣,被他手中的折扇吸引了注意力——
絕品骨相,仙器之中也絕非泛泛。
秦莫注意到她的眼神,笑道:“想來小徒餘慶向姑娘提過秦某,此扇名‘鳳縷’,偶然所得,不知來路,可否請姑娘品鑒指教?”
認出餘慶飛聞劍的材料,所以他來試探自己。
吳瑧退回門内,讓出床尾的過道。
先探探對方的底再說。
“是你們救了我?”
“非也,我不與不可說話的物件搶功勞。”
“可以把手機還我嗎?”吳瑧又問,“給家裡人報個平安。”
房中寂靜一霎,吳瑧假裝鎮定,接上對方幽綠深邃的視線。
“恐怕還得等等。”秦莫路過身邊,把扇子遞給她,“它傷得比你重,餘慶讓人送去手機店檢修了。”
吳瑧:“……好吧。”
她雙手接過扇子,但是有些心不在焉,“請問我暈了多久?”
“不久。”
“那就好。”
“不多不少,正正好躺滿一個月。”
吳瑧差點跳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她已經能想象到科長那張拉成鞋拔子的尖細長臉。
而且一個月啊!這個世界的父母不得全國巡回報警。
還有工作,哪家好人家單位讓工作人員無故曠工一個月啊!
吳瑧恨不得即刻奪門跑走,又沒想好說辭,步子邁出半步縮了回來。
秦莫閃身端坐在窗邊木椅上,靜靜欣賞她欲哭無淚的樣子,待人出盡狼狽相,才不緊不慢道:“據點有專門對接塵世事務的弟子,替你請假了,順便以單位名義給你父母捎了話。”
說完一張A4紙虛空落下,自動懸在吳瑧面前。
明晃晃的紅頭蓋章文件,《挂職通知單》。
内容:另附保密件。
時間:2032年9月30日至2033年9月30日,為期一年(根據工作要求随時調整)。
落款:華國188機構直屬服務中心。
吳瑧還沒完全消化文件上的信息,秦莫問道:“家在水行區326号沒錯麼?我想蒼崇的弟子不至于這點小事辦不好。”
吳瑧點頭,心說我怎麼知道她家在哪兒。
手中的折扇動了動,似乎極想回到主人手裡。
秦莫做了個“請”的手勢,跟餘慶的如出一轍。應該說餘慶學他師父的。
吳瑧坐在床沿,輕輕撚開扇子的折疊部分。
波浪式的扇骨如粼粼水波起伏,绯紅精芒凝于扇面沿邊,并不随光線的轉移而移動,尾端眼位釘的石骨久觸生涼,比在原世界接觸的器物質地都要神秘。
“可以擲一擲嗎?”
秦莫輕松道:“非塵世文物,不必過分謹慎,随意撥弄。”
骨扇旋起優美的弧線發出清晰鳴響,吳瑧重新握住扇根,上頭隐隐閃過一絲華彩。
吳瑧忽然想起老師說的,他們經手的古器物都跟未點睛的龍珠一樣缺少神韻,想來就是這個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