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秦莫叫道。
“殺。”黑雲佬同時下令。
一時間,黑雲湧向雙生塔,五個紅袍閃身往鐘延的方向,而山頭上沒有多餘的空間供吳瑧逃跑。
一米九的黑袍人長甲揮動,吳瑧想既然鐘延說鏡子在她體内,應該不會讓她死,果斷朝斷崖跑去。
黑袍指甲刺了個空,隻勾動吳瑧腰間的飄帶。
然後,她平生第一次體會到完全的自由落體。
畢竟按她的小體格,遊樂場是不敢去的,萬一一個不小心吓死也是有可能。
她幾乎要哭出聲,風灌入喉管,臨死前的哭泣硬生生噎在喉嚨裡。
斷崖不高,但吳瑧覺得像過了一生,最後時刻下意識捂臉閉眼不讓臉摔得太扁平。
腰部一緊,沒聽見骨頭“啪嗒”摔碎的聲音。
再睜眼,鐘延正抱着她行往高處。
低頭一看,兩人離山頂越來越遠,黑袍追擊的距離拉長,太高了,雙腿軟得讓人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
吳瑧捂臉躲鐘延下巴窩下,不住發抖。
“還算你有良心。”鐘延說得淡定。
吳瑧:“……蛇祖宗,你都說咱們萍水相逢,我背你出山,救了你族人,已經算超标憐憫了,你别忘了答應我的。”
她好奇心賊重地又往下方瞄了一眼,差點當場暈過去。“你這是要帶我飛天上去嗎?”
“嗯,剛才我試了不行,可能要我們合力才能使籠中破。”
“我們?”那個連秦莫都直呼用不出來的法術。
“行麼?”
“嗯。”
鐘延恢複惜字如金的說話習慣,不過聽他語氣輕松不少——明明大家都還沒脫困。
“就這兒吧,我牽你手,我們要保持面對面的姿勢。”
吳瑧緊緊抱着他,這會子哪還顧得上男女有别,命最要緊。
高空風聲呼呼作響,放開他不是等于要她命嘛!
“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聽話,黑雲族護法要追來了。”
軟的不行,鐘延隻能強行把吳瑧從自己身上剝開。
“别别别别别!你别放開我!嗚~~求你了~~”
如果腳下有地,她現在一定雙膝跪在鐘延面前求放過。
“眼閉上别看就不害怕了。”
在對方的大力剝盤下,兩人隻有雙掌相合,鐘延握着她的手掌,吳瑧能感覺自己踩在空氣中。
“跟我念,縱橫無處,破籠相顧……”
吳瑧不知道自己怎麼念完的,更記不得念了什麼。
反正邊哭邊念,之後風聲靜了,她嗚咽問:“好,好了嗎?”
卻聽一聲讪笑。
吳瑧:“……我救你這麼多回你還笑我。”
說話時不自覺睜開眼,望見兩人之間空空蕩蕩的天塹立時軟了。
鐘延無奈隻好又把她箍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沒了雙腿,這膽小鬼能挂他身上。
吳瑧這才敢些微眯條眼縫,前面害怕得差點失去知覺,現下回過神來,身體熱乎乎的,這種熱量在往空氣中釋放。
捂臉的手顫顫巍巍松開一些,就見自己裹在霧蒙蒙的淡米色霧氣中,鐘延渾身逸散紫白相間的水汽。
餘光裡瞥見一條虛影巨蟒圍着二人盤轉,腳下不再是虛空,兩人踏在金光閃閃的虛影圓陣上,線條交錯,瘋狂地吸食着他們身上的霧氣和水汽。
吳瑧心口一緊,堵着難以承受的重量。倏忽心頭張弛開,那些沉悶的力量全部釋放。
等身體恢複常态,周圍唯剩空氣和橫風,鐘延不見了!
她面前裂開一條肩膀寬的口子,遠處點點燈光清晰明亮,随後才反應過來她獨自站在虛空中,冷汗冒了一身。
再然後,腳下那股無形的力道忽然松開,整個人直直下墜。
面朝上下墜的吳瑧望見滿天的蛛紋,風一吹——
“砰——”
空間邊界開始坍塌,化作無數細碎的玻璃碎影,暗橙色光芒驟然消失,黢黑天幕重新接回夜間的掌管權。
吳瑧叫苦不疊,沒被追殺成功卻要摔死,過于荒謬。
墜了有一會兒,靈力沒恢複哪怕一點,吳瑧把鐘延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又抹了幾把眼淚。
後背忽然貼上硬邦邦硌得慌的——人骨,腰部環上不露手的胳膊。
頭頂傳來一聲“抱歉”,夾在風聲中。
“你力氣太大,被你彈飛了。”
吳瑧朝後道:“啊?”
又過了會兒,她忍不住問:“我們沒減速啊。”
“嗯。”
吳瑧:“……什麼嗯!我們還在加速下墜啊!”
“有什麼遺言嗎?”
鐘延問得很平靜,摔成肉泥他也無所謂。
吳瑧再次問候他祖宗,你高尚你救了族人可以安然赴死了,我卻要客死異世。
“我要回家,我要爸媽。”
最終吳瑧沒聽見骨頭摔碎飛濺的動靜,身下軟軟彈了起來,又摔,再彈。
反複十多回後能看清夜幕下的樹林和山道,她和鐘延順着軟乎乎的光圈滑到地面。
吳瑧兩腿酸軟,直接跪在鐘延面前。
這一跪,終究沒能免。
鐘延:“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