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瑧打開手機,目光垂落在“老吳”的通話記錄頁,撥通他的号碼。連打三次無人接聽,提起的心反而沉下去一些。
秋日半夜寒意深重,盡管通了靈根,前面在山上用完力氣,身上的裙子和薄款針織衫抵不住寒風。
風一起就感覺從前胸貫到後背涼透了。
手機支付軟件餘額還有132.5元,之前掃臉改了支付密碼,找個鐘點房住應該不成問題。
但是眼神很不争氣地掃過街面商鋪,落在馬路對面的雙生塔燒烤店,遊走不開了。
原世界那兒也開着同名的燒烤店,鋪子不大,手藝特好。
肚子裡的餓意撺掇味蕾,吳瑧默默看了一眼132.5,要溫度還是要吃的,這是個問題。
最後,她買了一串山粉炸團、一串年糕和一串烤面包,味道跟原世界的大差不差。
店裡人絡繹不絕,但一直沒坐滿,吳瑧吃了一個半小時,實在沒再好意思坐下去。
剛要離開,擡頭見兩個帥哥走進店裡,那兩人見到她也愣了個神,随後很自覺地坐在對面。
“胃口這麼小?”餘慶問。
“一起吃點。”
看秦莫熟練點菜的樣,還要老闆調辣椒醋汁,明顯不是頭一回來。
吳瑧有種仙人入世的錯覺,修仙界的人雖然不讓凡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但他們入凡倒是挺随意的。
“怎麼不說話?”秦莫幽綠的瞳仁深邃明亮,總透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大局感。
“你們也愛吃烤串?”吳瑧斟酌半晌,擠出這麼一句話。
“不然呢?”餘慶壓低聲音,“日日辟谷嗎?”
吳瑧扯出一個尴尬笑臉,“我是這麼認為的。”
氣憤有些尴尬,畢竟慢熱如她,跟這兩個修仙的還沒熟到可以一起撸串的程度。
隔了條兩人寬的過道,隔壁桌的四個大哥喝得有點高,一直在侃大山。
等串的間隙,吳瑧的注意力全被他們吸引過去了。
“胖哥,嫂子真不出來?”
其中最瘦的瘦子問了兩遍嫂子,好像比他大哥更盼望嫂子出門。
“唉!女人啊,心思真難猜,是吧妹子?”
店裡唯一的妹子被互動,硬扯了個笑臉給他。
“我跟你們說。”胖哥頭往前伸,端了副村頭情報員的架勢,然而他破鑼般的公鴨嗓跟低調行為形成鮮明反差,顯得整個人異常二。
“昨夜我跟巧妹去市北的原始森林露營,去時候高高興興的。跟你們說可千萬别說出去,我們還偷偷越過牌子去禁區了。”
說着他朝店裡其他桌掃了一圈,比尋常人高的顴骨印出滾圓的紅暈,剛要開口,肩膀收緊擠出一個響嗝,味重得吳瑧握掌窩住鼻頭。
“半路上碰到個人,那什麼地方,深山老林啊!那人穿了一身紫色長袍,頭上還跟古裝劇裡人一樣插了根細木頭,給我倆吓的,差點以為見鬼了。”
原本嘈雜的小店瞬間安靜下來,食客們很默契地沒有看向他們那桌,但一個個吃瓜的樣,都束着耳朵蹲後續。
“那哥,你說差點以為見鬼,後來怎麼知道那人不是鬼的?”
胖哥灌了口涼啤,滿不在乎道:“他當着我們的面扯褲·裆,撒了泡尿。”
說着又打了個飽嗝,“那貨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咱犯不着在那種地方跟一個瘋子待着哇,你胖哥我就說妹兒啊,咱走吧。”
他激情高漲,抹了把眼下的不知汗還是淚。
“我妹兒是個心善的人哇,說拍個照回來給警·察叔叔,搞不好誰家老人愛那個什麼,闊絲破蕾。嘿!那個老頭,他看見我巧妹拿手機拍,上去就要搶手機,我一腳給他踹草裡邊去了。”
“然後呢胖哥?”
“那人好像腦袋有毛病,抱着腦袋嚷,我拉着你嫂子就跑,本來想留個定位,那鬼地方連不上網,跑出禁區到大路上才有信号,再後來報了警回市裡了。結果呢,你嫂子一路埋怨我,說我沒人性把人扔在那種地方,說以後她遇到危險我也不會管她,到現在還跟我藏着氣。他奶奶的,嗝——死老頭!”
吳瑧注意到秦莫給餘慶使了個眼色,後者問道:“哥們,你和嫂子拍到那人的照片了嗎?”
“有,還在我手機裡,但是我巧妹剛掏出手機那人就來搶,拍走影了,看不清臉。”
餘慶站起身,走過去的幾步眼眶都紅了,道:“我爸有老年癡呆,前幾天走丢了,我想看看照片。”
胖哥一副還真有這麼巧的表情,不止他,店裡其他人也轉過頭看向餘慶,然後看向吳瑧這桌。
就這麼盯着,盯得她有點煩躁。
餘慶不太确定,說:“我沒帶手機,可以把照片和定位發給我妹妹嗎?”
某妹妹:“……”莫名其妙跟胖哥加了好友。
出了店門,涼意反而沒進去時候重,不過吳瑧感覺自己又病了,在發低燒,手腳悶熱,頭也有點暈。
低燒不算什麼,她跟沒事人一樣同師徒兩人走了幾步。
剛才的事她沒想多問,心裡盤算着道個别找間賓館休息。
倒是秦莫先開口。“方才那位凡人大哥山中所遇的道士不是别人,我蒼崇一位尊長前幾日失蹤了,照片中的人正是他。
“那運氣好,你們趕緊去找吧。”吳瑧道。
“嗯,答應你的事秦某自當記着,等姑娘回家與雙親道别,明後日再去據點找秦某,自當兌現諾言。”
經他一提醒,吳瑧又想起通話記錄,那些電話有的接通了有的沒接通,總之很有蹊跷。
“姑娘?”
“哦,好吧。”吳瑧心說我再信你一回,就見面前遞來一本書——《上古問道錄》。
“記載了些七零八碎的傳說,姑娘可先看着。”
這樣一來,吳瑧對他的話又多信了幾分,謝過後與他們分道揚镳。
撸串聽故事一耽擱,時間來到三點鐘,吳瑧總算躺下。
興許今天經曆了太多,也可能精神熬過了頭,加上這會兒身體發燙輾轉難眠,索性趴着翻閱《上古問道錄》,看到些新鮮詞彙。
一口氣看了半本,窄窗透出破曉時分不那麼濃的夜色,她調了個鬧鈴,昏昏睡着了。
一早,還有兩分鐘到七點,吳瑧頂着眼下烏青坐上公交,中途轉了一站到水行區300号。
昨天夜裡隻是低燒,早上起來就很不對勁,冷熱氣在身體裡交替發力,下了車幾乎要扶着路邊一家家的圍牆才能走路。
離326号還剩兩個路口,吳瑧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前面隻剩一幢房了,這一排324号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