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卷得快,樹木稀落,山體焦黑,三人沿着還算能落腳的山中野路往荒原方向走回去。
“啪嗒。”
吳瑧腳差點崴了,踩斷了與另兩根枯木呈等邊三角形的枝條。
三角形中央放了一塊滾圓的石頭,人為痕迹太重了。
她蹲下查看,剛想伸手去拿,被秦莫叫停。
“不想死的話合好陣型。”
放眼望去,滿山頭都是人為痕迹。
怪不得他們藏得那麼好卻輕易被發現,下陣的人就在眼前。
陣法看似簡陋,實則一點也不精緻。
“陣心處的小圓石能有多大作用?”吳瑧不明白。
“陣型如山形走勢,失之毫厘,效用大改,滿山的靈火靠這小石子滅,你說多大作用?”
“額抱歉,唐突了。”
吳瑧很不想管物合,但架不住該死的好奇心,回頭看物合會不會踩壞地上的小陣法。
一轉頭才想起來,有秦莫在,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靈火不似尋常火災,按理說火有靈性,雪雲會大範圍發作才對。
“道君,時硯師弟在哪裡呀?為什麼這裡雪雲不會攻擊人?對了,金道長找你去了你們沒碰面嗎?”銀娘一股腦抛出好幾個問題。
秦莫冷回:“問題太多,累。”他不肯說,銀娘也不敢追問。
繞過一片小山頭,這裡很接近山火,六七米開外嘶啦作響。吳瑧隻覺得渾身汗毛卷曲。
山頭後方的坡下是泥石平地,長長綿延而去,接連遠處的平闊荒原,正是秦莫和鐘延夜間趕來的路。
下了坡往荒原方向去,左面的岩體與周邊植被茂密的山體格格不入,山石裸·露,中間還有一個較大的洞口。
洞口不大剛好夠一人進出,内裡包含兩間土屋。
吳瑧小時候聽外婆講故事說以前人為了防止土匪搶糧,會挖一個洞用來儲藏糧食,也許這裡便是儲糧洞。
洞内兩間房以泥牆隔開,留了門洞,但沒裝門。
裡間躺着一人,正是鐘延。
他沉沉睡在發黴的寬木闆上,隔着薄眼皮的眸子抖動不止,臉色比平時還要蒼白,身上蓋着一件外衣。
“他替我受了一擊。”秦莫坦白道。
“啊,我幫他療傷。”銀娘說着要去解左手腕上的綁帶。
藥修的左手自小刻着靈息陣,有妙手回春之效,需要靈識去養,平常時候輕易不露出來。
靈息陣相當耗費藥修本身的靈力,掌控不好甚至會反噬,進君臨洲後她已經用過一回,為吳瑧療傷那次。
“包回去。”秦莫道,“他的傷勢還算穩定,今晚在這落腳,我們去撿點柴,吳瑧你留下照看。”
他們出去時候,秦莫餘光似有心若無意地瞥了一眼。
吳瑧靠在闆沿,說起來好幾天沒睡了,沒有很困,但多少有點累。
剛要入定,後背癢癢的,大蜘蛛之類的蟲子勾着她的衣服遛彎,一直爬到左肩膀上。
吳瑧一個巴掌呼過去,拍到的不是蟲子,是一隻手。
鐘延拉着她的指頭不放。
“睡着了力氣還這麼大。”
緊接着她就被扯進修神禦界。
鐘延原身沒有像平常時候盤在天上,反而軟塌塌地趴在水面上。
吳瑧站在巨高的蛇牆中間,似蚍蜉,似蟻蟲。
她懸空踏起,沒法像秦莫那樣牛逼哄哄遠距離飛行,絕大部分修士都做不到他那樣,以她目前的能力,踏空數息時間,行百來米距離還是沒問題的。
一兩公裡外的蛇身,約千米長的一段顯露濃重兇光。
猩紅邪氣暈散開,尋常修士要是不小心進入,恐怕難再出來。
鐘延低聲沉吟,巨大的蛇頭緩緩挪動,面朝她豎瞳懶懶開了條縫,片刻後合上。
“幫我療傷。”他道。
吳瑧惶惑地指向邪氣血氣相互糾纏的那一大片區域,“你不至于吞了雪雲吧?”
蛇嘴下彎滑落鮮血,小山流瀑不過如此。
吳瑧見狀抛開其他,連忙道:“先說怎麼給你療傷。”
“下來。”
“哦好。”她順着蛇身滑溜到水面上,“然後呢?”
“别動。”
蛇身緩緩挪行,再靠近些,吳瑧就要撞上他的蛇嘴了。
鐘延在離她方寸間停下,呢喃咒術密語。
吳瑧身體裡自發鑽出金色梵咒,飄帶似的卷成團隐入蛇身。
起初不覺得有什麼,兩分鐘過後,吳瑧骨頭有些發酸,很快站不住,腿一軟——
角度剛剛好,又給他跪下了。
吳瑧:“……”
過了會兒,她說:“你怎麼樣了?再療下去,我好像也要倒了。”
大蛇低低沉吟,飄出的字不細聽連不成句,仿佛風中細碎的雅雀嗚咽。
“叱咒,平息不了,對不住。”
禦界外頭傳來沙沙聲,吳瑧聽出來是銀娘的腳步靠近。
土窖跟鲛人巢穴相似,都把地面幹土壓實,走上面才不會沾泥。
銀娘手上收了力道,把揀拾的柴火丢在外間,拍拍手掌走去裡面,“瑧,你猜我和道君碰到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