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後的秦莫剛出來,腳下方圓幾公裡的地面便松塌了。
潭水漫到地面上,湧向兩側山脊,注入寬闊的荒地。
被山火席卷過的地方猝然冒出滾滾濃煙,随後歸于寂靜。
“你們看雪雲!”銀娘激動地指着天。
潔白純淨的雪雲在阿芒靈光碎片的作用下頓然消散,那股子隐隐壓迫的邪力也不再起效用。
放眼望去,阿芒的碎靈漫延整片天,整個君臨洲的雪雲都化為烏有。
但視線跨越遠山,随着滅場的消失,城市和鲛人學院方向升起漫天血光。
少部分血光竟然穿過濃厚的霧瘴,妄圖逃離君臨洲。
秦莫眸子一沉,“不好,滅場一退,洲中萬千死靈全出來了。萬象定坤主封邪力,抵擋不住亡靈的冤念。”
他嘴上說着,手上召動傳音術,訣捏了一半才想起什麼,“萬象定坤未收,傳音陣被阻隔。”
“後續再去解決不可以嗎?”吳瑧問。
“滿洲的人和鲛人死得冤枉,若盡數流散入塵世,怕是會傷了凡人。”銀娘滿眼擔憂卻無可奈何。
吳瑧剛想說“那不是無解”,就見鐘延仿佛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微微歎氣,兀自走遠,找了塊沒被水淹也沒遭火烤的平地坐下。
雙手合攏,眉心閃過一抹神秘的印記,隻一瞬又隐了下去。
繁複的金光梵文從他身體裡飛出來,一時間,天空中金龍遨遊,循着遠處血光奔走去。
吳瑧再次感受到高堂瓊宇的莊嚴肅穆。
緊接着遠處遙遙回蕩吟誦聲,仿佛萬古之神消障除難,引世間靈物超脫塵世,得善遂願。
一條條金龍首尾相接,靠近血光時化作點點星辰,與萬丈冤念怨氣一同消散。
“上古秘術——往生咒。”秦莫半驚訝半贊賞凝望鐘延,偏頭道:“吳瑧啊,你撿到寶了。”
銀娘跟着驚歎:“可不是嘛!金道友究竟什麼來曆,上古時期的往生咒早已失傳,後人拼拼湊湊流傳下如今的一版,我有幸見過一次,但是這麼有神性的還是頭一回見。”
她說着不可置信拽緊吳瑧,“天哪!這不會就是上古時期,最初的往生咒吧?”
吳瑧兩手一攤,表示我怎麼知道。
眼見血色最為濃重的那片天恢複如常,鐘延雙唇也停了下來。
他臉色刷白,嘴唇發紫,眼皮無力地半遮了瞳,擡個眼好像要用盡他全部的力氣。
秦莫閃身過去扶住人,喂下一顆丹藥。
“金道友仁心大愛,放心吧,剩下不多的怨靈外面人能渡化。”他道。
鐘延還想說什麼,張口溢出鮮紅血絲,頭一歪,倒在秦莫臂彎裡。
不知是否神魂相合的緣故,他這一暈,連帶吳瑧也有點晃晃悠悠的。
為了不被看出端倪,她原地坐了下來,“他沒事吧?”
這貨可死不得,她不想陪葬啊!
銀娘掀起他腕上的外衫,隔着一層薄衣按脈,把了沒幾息時間,露出奇怪的神情。
“嘶——金道友他的脈象——怎麼跟你的有點像?”
吳瑧尴尬笑笑,“他為了報恩跟我結對修煉,大概因為這個吧。”
銀娘:“不不,不是這個相似,你們都像幹涸的水道,又突縫甘霖,有些死而複生的意味。不過金道友好像有舊傷未愈,靈根十分虛弱。”
“啊?”吳瑧冒出問号,“你确定?”
他跟秦莫打得有來有回,拽天拽地的樣還叫十分虛弱,那恢複正常了吼一蛇嗓得多驚天撼地。
“你這麼驚訝做什麼?”秦莫眯了半眼,頗有審訊的意味。
吳瑧當沒聽見。
隻是覺得先受了神鏡的幫助,之後神魂相合,她都向死而生了,鐘延腿也長回來了,還有什麼傷是她不知道的。
坐了會兒後,腦袋暈乎的那陣勁才過去。
吳瑧還想确認雪雲有沒有重新長出來,轉頭卻察覺少了個人。
“銀娘,你的時硯師弟呢?”
“跟神女站在一起呀。”
銀娘回頭,四下環顧了一圈,對正在給鐘延輸靈力療傷的秦莫道:“道君,時硯師弟跑了……”
秦莫:“你道君沒練分身術,誰沒看好誰追。”
銀娘鼓着腮幫子,朝這片山坡下的各個方位環視了一圈,道:“我到這座山後邊找找。”
“一起去吧。”吳瑧不放心她一個人,“雖說他受了傷跑不遠,還是兩個人一起穩妥些。”
翻過山頭,兩人果然在焦黑泥地上發現足印,足尖朝向沒被山火波及的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