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瑧第一反應是家裡進了黑雲族的人,“這麼明目張膽,家裡開着燈就敢私闖進來。”
兩人同時發散了十餘道靈絲,沒感應到任何靈力,可剛才那個聲響明明是家裡的東西被打翻了。
鐘延帶頭下了樓,一樓開始仔細地找,每個櫃子門還有抽屜都打開看,在二樓客廳邊的房間發現端倪。
房門後地上有個指頭長的國風娃娃擺件,吳瑧記得清楚,兩個月前把這個世界吳瑧爸媽的遺像藏櫃子裡那天,門後面沒有看見過娃娃。
吳瑧拿起來掰了掰,沒弄開,這東西兩側沒縫,一雙眼睛活的一樣,讓她想起以前看過的幾部關于娃娃的西方恐怖片,幻想出一段血腥的場面。
“這東西不會是黑雲族特意去西方請來的小鬼吧?”
鐘延失笑:“不必吓唬自己,你說的那處完全不成體系,沒能力幹預咱們。”
吳瑧運轉靈力到手上,用力開掰,娃娃一個滑溜,還好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娃娃烏黑的發髻。
“放開我!”
吳瑧:“……!”
“天煞的!這是個活物!”
“什麼西方,我是南邊的蠱娃,哼!放開我!”
“你是什麼東西啊?”
“什麼什麼東西,你把我妹妹藏哪了!”娃娃一指節長的手叉腰,嘟嘴質問。
“什麼妹妹?”吳瑧跟着反應過來,“家裡還有個跟你一樣的小娃娃?”
“你少裝蒜!我從南邊來,到你家外面感應到我妹妹的蠱絲,呐呐呐,就在你身上,還不承認。”
“蠱絲?”吳瑧又聽到新名詞了。
仔細回憶了下,蒼崇的秘閣有本書寫到過,“南疆十萬大山頻出蠱師,善養蠱,以蠱絲控傀。”
“……我,我成傀了?”
“身上可有不爽?”鐘延警覺問。
“沒有啊,也沒有神志不清的時候,除了——頭發掉得多算嗎?”
鐘延用術控制住手指長的娃娃,走到吳瑧背後,仔細摩挲腦袋,在頭發縫裡找着什麼。
一通操作給吳瑧弄得咯咯笑,“你按摩呢,頭皮酥酥麻麻,癢癢的。”
“等等,就是那裡!”吳瑧擡手把鐘延的手往後腦殼下面調整位置,“不對,好像又不是。”
“哎!你會不會找蠱絲啊?”蠱娃奶兇奶兇地教訓鐘延,“放開我,我來。”
鐘延:“你如果敢傷她,我魂滅了你。”
蠱娃哼了聲,但氣勢比之前弱了些許,被鐘延抓在手裡,撥開吳瑧腦後的頭發,“木彌木彌”的念了一嘴。
輕飄飄的一根線被扯出腦袋,吳瑧痛得喊了一嘴,撐在牆上,後腦勺又疼又麻
蠱娃應該是被鐘延抓開了,那種嘶嘶響的拉扯感也停下。
“我都扯出一半了,你讓我扯扯完。”
“不行,”鐘延拒絕。
“不行!不扯完我心裡難受。”
吳瑧撐着牆不敢亂動:“算了你讓她弄吧。”
蠱娃繼續動作,嘴裡念着讓人聽不懂的古老密語,她一動,後腦子裡那團會讓腦袋發麻的線也動了起來,抽出去的過程,腦子裡嘶嘶響個不停。
“你看你看,我就說妹妹的蠱絲在你身上。”
吳瑧抹去眼下疼出的淚,回頭看見鐘延扶着她。
剛才那瞬間居然失去知覺,她奇怪問:“我怎麼坐在地上了?”
鐘延的表情很冷,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蠱娃抓着這條看着像尋常靈絲的蠱絲,張開小嘴,吧唧一口悶。
她從頭到腳也就一根手指這麼點長,居然能吞下有半條胳膊長的蠱絲。
“腦袋裡發麻的聲響消失了,”吳瑧道,“之前隔幾天會響一陣。”
“有異樣怎麼不早說?”
“我哪知道這是異樣,不痛不癢的,我以為修仙界的人都這樣。”
蠱娃左看右看,摸着自己的下巴問:“真的不是你搶了我妹妹的蠱絲?”
吳瑧無奈:“我頭一次見你這樣會說話的小娃娃,你妹妹的什麼蠱絲怎麼會跑到我腦袋裡去啊,真是蒼了天了。”
說着想從地上起來,卻感覺不對,“我腿怎麼沒知覺了?”
“啊!”
叫喚的卻是蠱娃,她想掙脫捏着自己螞蟻腰的鐘延的手。“你要謀殺本娃啊,剛才拉蠱絲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她哪根神經了而已,明天就好,啊!你别殺我!我說的是真的。”
“得罪。”鐘延蹲下。
吳瑧還在想他說的得罪是什麼意思,心口一陣暖流,臉頰也不自覺發燙。
鐘延閉着眼把頭轉向一邊:“凝神靜氣。”
呵呵,吳瑧腹語,我把手放你心口,你試試。
蠱娃興奮地張張嘴,兩隻眼睛轉動不停。
“你眼花缭亂什麼?”吳瑧沒好氣地問。
“曾經我也可以有一段真摯而美好的幸福,可惜被我妹妹壞了事。”蠱娃說到後半句,語氣生冷。
“應該沒其他問題。”鐘延拿開手的瞬間,吳瑧長舒一口氣。
他重新用靈絲捆住蠱娃,把她塞到腰間,抱起吳瑧走上樓梯,說道:“若她明日恢複了便罷,若未恢複,我魂滅你。”
“你這後生,張口閉口魂滅魂滅的,欺負本娃修為大退,你們這些可惡的正統修道人,嗚啊~”
“閉嘴。”
“嗚……好……”
被放到床上,吳瑧臉燙得厲害,扯過被子假裝呼呼大睡,然後就真的沒心沒肺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腿果然恢複了知覺,蠱娃說她白天不好行走,求着兩人帶她去找妹妹。
她妹肯定要找,蠱絲種腦袋裡這件事得弄清楚。
“你先說清楚自己來曆,我們才會帶你去。”
“來不及來不及,我已經等了一夜,再等下去大肚肚裡的蠱絲就要被我吸收啦。”蠱娃焦急地轉圈。
“路上說。”鐘延找了個背包把蠱娃丢進去。
他想代為駕車,被吳瑧攔住了。上次昏迷着不知道,無證還是靠邊的好。
蠱娃所指與吳瑧上班的路正好同一條,到了檔案館樓下,她往樓上指了指,說妹妹在上面。
戴上落羽鍊,吳瑧按照蠱娃的指引來到四樓,她說妹妹在走道最裡面。
吳瑧怔怔地望着走廊盡頭,地磚倒映出斜射·進走廊窗戶的光線,那裡隻有一間辦公室,是她和科長辦公的,事情真是越來越撲朔迷離。
四樓本來沒幾間辦公室,後天春節,不像那些重要單位,今天已經沒人了。
兩人走近,細細的清脆話語從屋内傳出來,吳瑧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果然有人講話。
“好好上班,我在盯着你哦。”是個稚嫩的女音。
吳瑧回憶了一圈,也沒想到有蘿莉音的同事,這聲音倒是跟蠱娃有幾分相像。
難道這就是她的妹妹?
鐘延從包裡掏出蠱娃,她很配合沒叫出聲,隻是不停地指門,搗蒜般點頭。
裡面蘿莉音還在說話,“小藍藍,你這麼努力工作,我獎勵你什麼好?”
“求你了,讓我睡一覺。”這句話是藍風說的。
“哎喲,覺什麼時候不能睡,工作可不能耽誤。”
“我真的很困,心髒也疼。”
“那——行吧,隻給你半小時哦。”
凳子摩擦地闆的長音回蕩開來,藍風拖着身體出來,精神萎靡得不行。
辦公桌沿坐着一個跟蠱娃一般大的娃娃擺件,通體粉色,兩手撐在身側,頭一歪,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
等藍風走到電梯那頭,響起電梯關門的聲音,娃娃擺件盯着虛空處:“出來,你什麼時候學會隐身術了?”
蠱娃從門外的地腳線跳起來,飛撲上去:“臭老妹,你跟這個奇絕人玩什麼遊戲?”
吳瑧又一怔,摘了手鍊,關好門,“藍風是奇絕人?”
“你你,你這個外世人怎麼回來了?”蠱娃的妹妹詫異道。
“……你什麼人?”
“我?哼。”她接過蠱娃吐出來的蠱絲,吧唧兩口下了肚,“我是給你下蠱絲的啊!!!”
“你叫‘啊’?”
蠱娃妹妹直勾勾盯着吳瑧身旁,鐘延在的位置。
一轉頭,他也摘下了手鍊。
“拜拜拜拜”,蠱娃妹妹起身,一個大大的五體投地,“拜見玺蚺大世子。”
蠱娃見狀也跟着下跪:“玺玺玺玺姌……您是鐘山的……”
吳瑧:“……你們給自己下結巴蠱了?”
鐘延也不奇怪,接過蠱娃妹妹隔空推來的凳子坐下,“小東西眼睛還算毒。”
“玺蚺大世子神名遠揚,見到大世子,小妹我的心如春日江水破冰,靈魂似雪山聖水洗滌過的雪蓮,想不到有生之年得以參見,榮幸之至。”
吳瑧啧啧拍手,這彩虹屁吹的。“先不說他,我問你,幹什麼把蠱絲放我腦袋裡?”
然後回憶了一番,這東西原來擺在電腦顯示屏旁,來這個世界的頭兩天,因她長相可愛好看,特意關注到過。
“敢問世子,她是您的朋友?”
鐘延吹了口氣,把蠱娃妹妹吹到暖手墊上,意味深長道:“豈止熟識。”
“啊,大世子。”蠱娃妹妹剛直起點的腰闆又彎下去,“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的人。”
吳瑧:“……”
“可小妹我實屬無辜,我被逼無奈,嗚嗚——”
蠱娃也跟着拜伏兩下,見妹妹哭得梨花帶雨,把她抱懷裡:“臭妹,哪個大螞蚱威脅你?這段時間你都受了些什麼苦呀?你都瘦啦!嗚嗚。”
鐘延打斷他們:“你叫什麼?”
蠱娃小妹眼淚來得快去得更快,縮下巴一雙小小的手托着自己的臉,扭着小身體:“大世子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那個,我叫蠱童哦,陽童的童。”
“屁,你明明是陰童的童,我是陽童的童。啊不對,我是陽娃的娃。”
蠱童噘着嘴:“你是陰,我是陽。”
“你個大騙子。”
兩人的嗓子又細又脆,吳瑧開門查看,确定沒人再返回辦公室,拍了個噤聲符在門上,一手一個握着兩個娃娃的腰肢:“一個個說,你,先說放蠱絲到我腦子裡的事。”
蠱童羞答答地瞥了眼鐘延,委屈巴巴道:“我是被逼的,有個老寶貝用我的肉身威脅我這麼做,不然他就要燒了我的肉身,那我就活不久啦。”
“那人這麼壞你還叫人家老寶貝?”
“因為他家财萬貫,坐擁後宮佳麗三千,他白衣蹁跹,風流無限。”
聽這話,吳瑧腦子裡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但還是不敢相信這麼巧。
“那人叫什麼?”
光是想一想名字,蠱童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臉,“白逐老寶貝啦。”
“……那隻大白鳥,蒼崇道君的白逐!?”
“這麼激動做什麼?吓我一跳。”
鐘延比較冷靜,又一次問:“蠱絲做什麼用?”
蠱娃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一是讓我感知她的确切位置,二是吸食她的精氣控制精神,讓她慢慢變成小藍藍那樣。”
她說着在鐘延的冷眼中節節拜低:“世子明鑒,短短兩月時間,外世人靈力愈發磅礴,屢次破了我的蠱術。”
吳瑧回想起來,“怪不得這兩個月來我腦袋裡偶爾發出奇怪的嘶嘶聲,那你的肉身在哪?”
蠱童憋着嘴,“老寶貝随身帶着。”
蠱娃嗚嗚哽咽:“我叫你不要一個人出門,你看看,如果你的肉身放在小師父那裡,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她們兩個說着哭作一團,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吳瑧虎口上,她把兩個娃娃放回桌面,抽了張紙擦手,那兩個就互相抱着嗚嗚啊啊。
“白逐現下何處?”鐘延再次打斷。
蠱童點點手指:“不知道。”
吳瑧不禁冷笑出聲,“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聞言,蠱童興奮地原地轉圈:“我可以見老寶貝啦,你們等等我,我去叫小藍藍過來工作。”
飛到半空,一頭及腰的烏發被吳瑧提起來:“你先把藍風的事說給我聽,我們再去找白逐。”
“好吧。”
蠱童力氣倒大,搬來藍風桌上的一隻毛絨手套,和蠱娃坐上面相互依偎着,說出自己出南疆後的遭遇。
隻是她贅述連連,十句有八句嗚嗚咽咽。
大緻意思,她從南疆密林中逃出來玩,穿過無邊無際的山巒才來到東邊的塵世都市。
無意間被白逐捉住,取了肉身,威逼利誘加美□□惑,讓她來檔案館守着異世吳瑧的到來,等人來了便下蠱絲。
她長得可愛,被原來的吳瑧當小擺件放在電腦顯示屏邊。
後來吳瑧來了,下蠱絲之後,白逐就沒再聯系蠱童,反倒是藍風引起她的興趣。
到辦公室的第一眼蠱童就認出藍風奇絕人的身份,她身上有秘制藥汁文的空心楊柳圖騰,藥汁原料出自南疆,有股很淡很淡的味道,隻有她和蠱娃,還有他們的小師父能聞到。
“不過小藍藍身上空有個文身并沒有一絲靈力,她可能是奇絕旁支的後代,已經失去修道的資格了。”
吳瑧心中驚惶,白逐居然提前知道她要從異世來,這超出她的認知範圍了。
而辦公室裡有個奇絕人,未免太過巧合。
在吳瑧離開檔案館後,辦公室很快來了一個新人,藍風把亂七八糟的雜事都交給新人做,成天挑刺。
蠱童看不過去,給藍風注入蠱絲,讓她跟領導說新人不好用把人家打發去了清閑的崗位,自己一手包攬所有的事情。
吳瑧不免好笑:“你還挺有正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