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嘩嘩,細雨連綿成片織成水霧,落到地裡,鑽進房中。當他睜開眼,屋内已潮濕到連枕間都濡濕一片。
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最靠近窗口的那張桌面上卻銀白閃亮,李财定睛望去,才發現原來那是桌子被沾濕。
耳邊猶有人聲,剛才夢裡的場景似乎還留有殘影,所謂水中月鏡中花,它們的存在是為了給人以慰藉。
他醒來了,又好像并未醒來。什麼也不去驚動,下床也小心翼翼,為了配合黑暗,又或許隻是五感需要時間去适應。
夜裡靜,家中更不敢有聲響。外面院裡牛吃草的咀嚼聲都能吓人一跳。不過這樣的聲音又是很好的助力,讓他可以溜進竈房尋找剩菜胡吃海塞,又或者是奔向屋外繞田打轉直到他想回去睡覺了。
在家裡時,李财夜間總睡不着,就算有時不準備下床,驚夢後,也要直挺挺盯着白麻布的床帳瞪到再次睡意來襲。
沒有什麼人或事在等着他,他是這世間很幸福很幸福的人,但同時,也是最可憐最無助的人。李才這般認為,又忽然欣慰快活起來,這兩日是他睡得最好的幾次,沒想到被外人打暈了挪出家,反使他萬分放松。
握了握自己的手心,李财感到眼前殘影在消失,迎接的是黑暗下逐漸清晰的實物輪廓。搓了搓眼眶,他這才站起身,開門下樓。
什麼也不打算遮掩,路過李杜房前他隻瞟了一眼便轉身離開,連倒影也未在窗紙上多停留。
不過杜月寒卻是看得清的。他素來機敏,在山上時能常被夜間的穿林風所驚醒。察覺到門外細微腳步聲,杜月寒推推李一塵肩膀,詢問道:“好像是李财。我們該去看看。”
李一塵原本在拭劍,聽罷一笑,擱下劍順勢拉住杜月寒手腕兒将人帶向自己懷中。
“也許是去找吃的。那小子晚膳時沒出現,一個勁兒埋頭睡覺,現在多半是餓醒了。”
杜月寒撲在李一塵胸前,擡眸一看是李一塵放大的俊臉。
連忙便要掙脫,隻是這反向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實在活動不開,李一塵掐住他腰往下按,杜月寒便又軟了身子,更緊地貼合在了李一塵腿上。
好幾日未有親近,杜月寒被這一下也激地不輕,身體瞬間一熱。更莫提李一塵這家夥還在他耳邊說:“卿卿,怎麼總想着别人?别忘了白日裡你答應我的。”
腦袋裡紛亂,杜月寒臉微紅,道:“那你想說什麼?”
李一塵揚眉一笑,卻見杜月寒一臉你說吧我認真聽着呢。難得見月寒可愛表情,李一塵心中喜歡得不行,手指頭勾了勾,示意杜月寒俯下身來聽他講話。
杜月寒依言照做,耳邊聽到的卻叫他恨不得自己沒聽見。
“說什麼呢!”連推了幾下李一塵,隻是這人靠着椅背并推不動,不過裝疼似地哎哎喲喲,讓人更氣。
李一塵嘻嘻哈哈的,見人似乎生氣了也還要繼續逗。擡手撚住杜月寒一縷頭發慢慢纏繞,李一塵轉換嗓音,語氣中略帶委屈。
“明明是你答應人家的。現在又不應。”
隻是他語調委屈,臉上卻得意得很咧。杜月寒居高臨下看着李一塵,卻是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沒這人伶牙俐齒,似乎在什麼時候都吃虧。抿了抿唇,杜月寒隻說:“那也不是現在!”
“沒關系我願意等。”李一塵雙眼發亮,摟住了杜月寒後頸細密擁吻,一邊吻一邊說:“卿卿,怎麼臉皮還是這麼薄?以後你要跟我常常在一塊兒,這樣的日子可能天天有。”
杜月寒渾身發顫,正是忍得辛苦的時候,剛好聽到這話,一時間羞憤難當,掙脫了李一塵的手埋在他肩上再不肯出來。
李一塵摸他後腦勺輕聲呼喚,卻聽到杜月寒幾乎抖成一團的聲線。
“你别說了。李一塵……怎麼這麼讨厭。”
李一塵當即輕笑,撫着人腰臀的手往上擱在了脊背上輕拍。
“我真讨厭。但也真愛你。”
輕柔話語熨帖在心上,似雲霞瑰麗,若清風爽朗,回味還多一分甘甜。
是使其地方上一年四季都風調雨順的自然力量,你抗拒不了,他溫情以待。
相輔相生,相守相望。
休戚與共,心弦相挂。
對彼此都太過了解,即使或有不完全清楚的事情也大可完全放心,因為他們總是會包容理解對方。
頓了頓,杜月寒便要手忙腳亂的下地,李一塵環住他腰背,一手托着他即将要重心不穩的右小腿,杜月寒慌得連忙抱住他脖子,李一塵再稍稍用勁将人帶地跌回自己懷中。
“卿卿,小心點。”鼻尖相碰,李一塵垂眸凝視,眉眼彎彎。“原來大俠也會摔跤啊。”
燭火氤氲,杜月寒雙頰酡紅。
“明明是你……”
喉間漫出輕笑,李一塵再也忍耐不住,偏頭狠狠吻上杜月寒的唇。
安靜房中,響起啧啧水聲。
“唔……”
“你别……先等等。”
惦記着外出的李财,杜月寒執意要出去找人,隻是李一塵锢着他還一邊又親又撓,杜月寒怕癢,身子抖得很,于是隻能任人先鬧完了再說。
待分開,杜月寒已是雙目含情,骨軟筋麻。再看李一塵,也是笑眼盈盈,呼吸灼熱。
二人對視片刻,俱是珍之愛之。李一塵埋下頭抵着杜月寒肩胛處來回磨蹭,将那處衣襟蹭得散開,像隻粘人活潑的動物。杜月寒被逗得直笑,隻好撫着胸前的頭不停求饒。
再擡起頭來時,隻見李一塵額前的碎發都亂糟糟了,杜月寒替他捋順,待弄好了就被李一塵猛地抱了滿懷。
“月寒,你不該又招我。”
杜月寒隻想大呼冤枉。“我哪有……”卻是不能再順着他意思辯解,不然更中這人圈套。“好了好了,真的不能再等了,還有事要做呢。”
“那你讓我再抱抱。這幾天隻能看不能動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李一塵訴苦道,說着自顧自收緊了環抱的力道。
而另一邊,李财正丢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
說起來真是有點餓了,可這鄉鎮上入了夜便再難尋吃食,所幸客棧斜對面不遠處還有家店開着,門口旗子在雨裡搖搖晃晃,暈黃的油燈融于這漆黑濃稠的夜指引方向。沒打傘,擱着雨簾,李财擡起頭來望見那唯一一豆光源中坐了個不真切的人影。
眉骨平坦,雨霧直接浸潤進他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