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洗漱完還是強撐着精神輕手輕腳地完成,就怕吵到早出晚歸的劉妙芝打擾她休息。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杜月寒搭好外袍就徑自上了榻,被子蓋好了眼睛一閉。
“月寒。”李一塵見狀撲到杜月寒床頭,坐在了床邊百無聊賴般玩着他耳邊發絲,再不時親一親他臉頰。“你不是說睡意消散了嗎?快起來,我們說說話。”
被這麼一鬧,杜月寒睡意更艱難了,于是朦朦胧胧睜開眼,眼中還帶着些微濕潤。
“說什麼?”
看樣子真是很困很困了,整個人看着都懵懵懂懂的。然而即使這樣困,依然會努力睜開眼回應自己的話。李一塵看着這樣的杜月寒,隻是緩緩低下頭在他嘴唇上又親了口。
“沒什麼。好月寒,卿卿,快睡吧。”
“嗯。”陷在了被子裡無意識般點頭,杜月寒正要閉眼睡去卻突然開口道:“盆裡換的水應該還熱着,一塵,你快用吧……”
未盡的話語漸漸消音。
屋内隻剩下火燭噼啪聲和靠近他,安靜的呼吸聲。
李一塵快速洗了把臉又沖幹淨手腳,簡單擦拭一番就滾上床,掀開了被子把杜月寒摟入懷中。
他體溫夜裡偏涼,但杜月寒也從無不适應的。反而會回抱住他,再冷的夜,他們兩個人彼此取暖,互相安慰,甚過所有。
黑夜總是會過去的,第二天,又是晴光好。
有兩天未去劉妙芝店裡,在家時也總不見人影,想着王芬不知學藝如何,李杜二人又來到藥鋪。但沒想到王芬卻不在這兒。
“你給她放假了?”靠上櫃台,李一塵看向正在那裡面正在撿藥稱重的劉妙芝道。
劉妙芝擡眼睨他一眼。
“放什麼假?現在可不是休息時間。”
“那就怪了。”李一塵接着道。“你難道不知道她去哪兒嗎?”
收拾好手中藥材,劉妙芝頗帶怨氣地盯着李一塵,又歎一口氣。
“她不知從哪兒撿到一個老婆婆,現在多半又是跑回去照顧喝藥了。”
“老婆婆?”李一塵驚到。
“對。雖然那位老人家我見過,還留她住了兩日順便看看身體,但那就是個無家可歸之人啊。”劉妙芝繼續說道。“被自己兒子兒媳抛棄,當時見到她就已經是半步瘋癫的情況了。沒想到阿芬撿了回去。”
“既然這老婆婆如此可憐,王芬也是孤女,就讓她二人生活下去嘛,有何不好的?”李一塵笑道。“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但劉妙芝卻一下更愁了。
“但她原本就尚未适應,如今家裡還多了個老人需要時時照顧。我就怕她更分了心,醫術這種事吧,就需要嚴謹,下藥還是紮針,一絲差池都會謬之千裡。”
哀歎完,劉妙芝求助般看着李杜二人。
“我終歸挂着一個師父頭銜,有些事她不一定願對我說。不如你倆去看看?阿芬還是有天分的,我希望她能專注些。”
李一塵正要說話那劉妙芝連忙打斷道:“不過你可不要直接跟她這麼說啊!她比較敏感,你倆待會兒記得委婉些。”
“安撫女孩子我最擅長。”李一塵眨眼一笑,轉身出門。
也許是劉妙芝說的籠統些,也或許她真就不怎麼了解,待李杜二人再一次來到王芬的老屋前,雖然這次沒再滿地淩亂,大門卻仍然敞開着。二人直接進屋,看見的便是王芬正端着碗耐心哄勸,而床上有一個老太婆,正滿臉歉意地推了推碗看着十分為難。
“阿婆,沒事哦。”王芬将湯勺送到老太婆嘴邊。“喝了藥好得快,不用擔心我。”
可老太婆總覺得不安,重重咳了幾下,咳得好像要将肺咳出來一小片。
“好孩子啊……都怪我這雙廢腿,讓你日夜不安生,是老婆子我耽誤你了!”
王芬搖搖頭,送進去一勺藥湯。“阿婆的身體最重要。等我幫您喂完藥就回去。”
于是老太婆又淚濕了渾濁黃目,幹癟的嘴發出激動的哭聲,帶地嘴角邊刀刻的數道皺紋兒再度大幅拉扯起來。
“好……好孩子,多虧遇見你……”
看到這一幕,杜月寒不欲打擾,拉着李一塵默默出屋在院裡等着,恰好李一塵也觀察了會兒想着待會兒再問問這王芬。
不過這老太婆不是那日從劉妙芝家離開了嗎?怎麼沒走遠是進了城,又突然被王芬撿到了?該怎麼說,總不能是緣分吧。
所幸這王芬也并未逗留太久。不過一會兒就出了門,看見院裡的李杜二人還有些驚喜。
“二位恩公,你們來了啊。”王芬微笑道。
二人簡單颔首示意過後,李一塵便詢問起,不想那王芬忽然緊張極了,完全不像剛才面對老太婆時的從容溫柔。
“是妙芝姐姐讓你們來的嗎?對不起!我這就回去!”王芬急急忙忙扣上門,臉上動作的慌張不是作假。
“我真的很對不起姐姐,但阿婆來時便傷了腿急需人照顧。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我真的不想。恩公,求求你們,同我一起去跟姐姐說說情,好不好?求你們了。”
王芬言辭懇切,又是突然開口求助,杜月寒雖不理解這有什麼很嚴重的,卻也點點頭,應了下來。
“王姑娘,我們陪你一起回去便是。”杜月寒道。“既然這樣你不如跟劉姑娘好好商量商量,我相信她會理解你的。”
“啊,不行的。”王芬卻犯了難。摸摸手背,又捋了捋一側頭發,看上去局促不安,猶疑傷感。
“我怎麼能提這樣過分的要求呢?你們大家給我一份工作讓我得以生活下去,我卻沒做好,現在還想要你們大家的理解。那樣太自私了,真的。公子,你說我怎麼能那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