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哭得肩膀直抖,輕薄的紗衣遮不住香肩風光,甚至鬓發淩亂,就連頭上花朵也掉了一枚。
杜月寒上前撿起,芳汀有些奇怪,仰起臉蛋一看,便有些呆住了。
眼前人簡直好看得不似俗世男子。一雙微挑的鳳眼瞧不出情緒,一頭如瀑的黑發隻随意搭了幾縷在胸前。其下便是收緊的腰,腰間墜挂的銀飾,和他向自己伸來的纏着紅絲的手。
纖長的白淨手指,指尖撚一朵殷紅絹花。陽光打在他身後的頭頂上,就像鍍了層金光,是壁畫上的飛仙。
“姑娘,你沒事吧?”
哦對,還有這溫柔的問詢。
芳汀快看呆了眼,杜月寒不便動手拉她起來,索性撚着那朵絹花輕輕别在她發間。
天高雲淡,花豔人俏。
“姑娘,請起吧。”
眼前人替她别好花朵又十分知禮般退後兩步,饒是芳汀還膩在先才溫柔裡,現下也立馬醒悟過來從地上爬起。
“奴家多謝公子。”
福了福身,女子用一雙含情眼瞧着杜月寒,粉面桃腮沾濕淚光點點,無辜又可憐。
杜月寒不适應這般眼光,側了側身,眼神也移開,隻說不如送姑娘回家去。
芳汀自是應承,一路上又講起自己從前。全當作萍水相逢,傾吐苦水。再說,身旁男子好顔色,比自己那男人不知強多少。
但她還沒忘規矩,即将要走入大街時就推拒着要走小道。杜月寒不解她何意,耐心詢問起來,芳汀抓住機會,頓時眼淚婆娑。
“本朝律法規定,娼妓不得走一城主幹道,隻能走旁支小巷。别說走路了,就是白天出門也是要被瞧不起的。”
她一面哭,一面悄悄觀察。
而杜月寒稍有驚訝,随即鎮定下來。
“原來如此。”
淡淡的回應,芳汀哪見過這般反應的男子,一時震驚遲疑不言,杜月寒就繼續道:“那我們就走小巷。”
“啊?嗯。”沒想到杜月寒會這樣回答,芳汀有些無奈,笑了笑提裙走進小巷。
回去後發現李一塵正坐在大堂内一張桌前喝茶,桌上各式點心果子,身旁圍了群姑娘。
就數他巧言善辯,會寫詩,會樂器,還自诩最懂女人心。這當然也不是吹的,隻消看那些女子是何反應。
姑娘們笑得前仰後合,雖不甚體面比起晚間放浪嬌媚姿态卻是已收斂許多。
“喲,芳姑娘回來了!”見人進門,李一塵從花堆裡掙出一隻手來打了打招呼。歪頭一看身旁還有一人,正要發問姑娘們倒先替她講了。
“妹妹怎麼出門了?外邊看守的人撤了?”
“這還是白日,妹妹不忘記正業要緊。”
“看這男人細皮嫩肉的,妹妹好眼光呀。”
如此種種……
李一塵聽着這些女人叽叽喳喳甚是無趣,不過仍是勾唇一笑,似是不服。
“好?”随手扒開一個擋在前面的姑娘,李一塵自信地看向芳汀身邊的杜月寒。
“本公子倒要看看哪裡這麼好。”
語氣間挑釁滿滿,眼神中卻藏了段兒缱绻愛意,旁的人看不明,隻見這二人似是劍拔弩張起來。
“寒霜凜冽,俊美逼人。确是好。”伸出一隻手來,李一塵開懷地笑。“不如交個朋友?”
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其實是此生未來永遠的牽挂。杜月寒分神看去,不免一時間都怔怔。
“哎喲,公子呀。”一截兒藕臂搭下,伴随着靠攏的身軀和嬌吟,打斷了視線。“别看别人,你看看我們呀!奴家給你跳舞可好?”
“呵呵,姐妹們玩兒。”芳汀福了福身,走在前邊帶路。“李公子,奴家先去。杜公子,這邊請。”
這些女人想幹什麼他豈會不明?先一步按住了自己腰間,李一塵偏過頭看了看緊貼着自己身後那女人,揚起微笑。
“無樂怎麼成舞?況且這還是白日,你們樓裡總有姑娘在歇息。還是不要打擾她了吧?”
“公子别啊……”
說罷,兀自起身往三樓而去,也不管身後佳人呼喚。
來到芳汀的房間,見人正在給杜月寒倒茶,李一塵不免吃味。“不是說沒茶了嗎?芳姑娘,你好像有很多事瞞着在下啊。”
“公子不也還愛着更多莺莺燕燕?”給李一塵送上一杯茉莉花茶,芳汀道:“這位杜公子,也是奴家剛剛認識的。至于這茶……”
卻是再難以為繼,二人驚異觀之,才發現這女子拿出香帕擦淚。竟是哭了。
“許是他賞我的最後一點東西了吧。如今我什麼都沒了,還管什麼錢不錢的呢?”
“怎麼回事。”二人異口同聲道。
做出副黯然情傷之态,芳汀看看李一塵,又看看杜月寒,像下了極大決心,片刻後方道:“那奴家說了,二位公子可要幫幫奴家啊!”
“天下無難事。”李一塵展臂高呼,看向旁坐的杜月寒。“我雖不知這位公子是何原因,但既然留下就應願為姑娘分擔。至于我自己,更是有求于姑娘,更不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