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皆是會找樂子的人,特别是李一塵,這兩日要麼帶着劉妙芝跟王芬出來放松,要麼就他二人玩耍,直逛到燈籠挂起,星河長明。
人世間的一切都是有趣的,待在彼此身邊的每一刻都是舒适不願分離的。李一塵靠在杜月寒身上還在回味剛才舞娘的身姿,咂咂嘴,複擡起手攬過杜月寒的頭相碰,呼吸交融。
“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黃金。要我說啊,那舞娘柔媚有餘,力道不足,不如我家月寒當日所跳。”
杜月寒同樣有些微醺,聽到如此作比,先是無奈,慢慢感覺到有些氣惱。
“這豈能一樣?再說了,我何日跳舞了?”
“誰說沒有?”
李一塵伸手摸向杜月寒腰間,盤桓一圈後沒摸到佩劍,反被杜月寒揮手打開。于是這才恍惚想起月寒這幾日都未佩劍,隻護腕那兒藏了柄匕首。
垂首輕笑,臂膀壓得杜月寒也跟着彎下腰去,李一塵動作大開大合,忽地起身抱住了杜月寒雙肩,讓人直視自己。
“好月寒,你忘了?就是你教授劍舞那日啊?我可還記得,當日你教得認真,學生卻毫無天分。那下腰啊,不及你半分柔韌。倒叫我這個彈琴的幹着急。”李一塵笑道,濕熱的語氣隻萦繞在二人說話間。
“你急什麼?可别再說了。”
杜月寒笑着五指扣攏推了推李一塵胸口,倒是除此外未再有更多拒絕。
“我急她學得慢何時才能到我啊。”李一塵攥住杜月寒将要縮回的手,摩挲那腕兒上凸起的的骨節,以及瘦薄滑膩的皮肉。緩聲道:“若是提早換作了我,一定盡早上道,與老師配合默契。”
杜月寒低眸看了看被牽住的手,又擡起頭盯着李一塵。李一塵用一張認真略帶委屈的臉面對他,杜月寒瞧得發笑,頸子上的皮膚卻潮紅一片。
所幸有頭發擋一擋。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稱老師。”抽回手,杜月寒轉過臉瞥了眼李一塵,唇邊又勾起抹不大的弧度。“不過要說到這劍啊,咱倆是得找時候切磋切磋了。诶,不是我技癢,是怕你手生了,以後給我拖後腿。”
李一塵聽得心喜,留戀般握了握杜月寒抽回的手,滞在半空中,終于上前兩步在杜月寒肩上找到了停靠點。
“知道你願意保護我,既如此,我隻有更加保護好你,才不算沒了月寒你一番真情。”
他說得動情,杜月寒卻懂這其中帶三分戲語,非是哄騙,實乃他們日常言笑而已。
“你要怎麼保護我?”于是開口詢問起,杜月寒轉臉看一眼李一塵。“連兵器也不帶,若是别人要先下手為強,你啊,就跑都跑不了了。”
李一塵輕笑。“我為何要懼怕别人先下手為強?豈知比先下手為強更強的是縱覽全局,進退皆可。”
“若是達此境地仍然被牽扯住不得脫身呢?”
“那是他修煉還不到家吧。”李一塵想了想,對杜月寒笑道。“好了不說這些,月寒,你看這天都黑透了,咱們回去睡覺。”
又走了兩步,不經意擡眼間發現風中有非同尋常的氣息撲面而來。枯葉席卷後,一群人阻堵在面前。
是芳汀,和她的何公子。
“兩個酒瘋子。”
夜風縱橫,傳來對面芳汀的一句呢喃。
頗為漂亮的大眼睛精光射電,倏忽眨一眨,同時帶起那紅唇勾一抹笑意,襯得旁邊男人愈發不起眼。如此鮮明對比,倒的确罕見。
李一塵眯了眯眼,總算把來人看清。
“芳姑娘?你也出來玩?邊上的少俠可是……”李一塵出言詢問,面上隻有疑惑不解。
見他裝傻,芳汀正要發作,旁邊的何公子攔住她,上前幾步站直了,手往後一背,桀骜架十足。
“既是芳汀的授課老師,也算與本公子有恩,二位這麼晚了還出城?家在何方?不如我給二位找個地方歇腳,今夜秉燭洽談,就當交個朋友。”
看向杜月寒,何公子高聲道:“我猜您一定就是杜公子了。常聽父親提起你,今日得見,方知風采果然非凡。”
杜月寒冷淡一笑,側過身并未應答。
于是李一塵接過話頭,對那何公子奇怪道:“我素知交朋結友要先自報家門,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一上來就揣測别人的。怎麼,現在可知你父親為何反而要去誇揚一個外人了?”
此言出,那何公子登時氣急敗壞。
“果然是狂妄悖逆之徒!既然你無意善了那就去死吧!”
話音落,戛然而止。
李一塵看向旁邊始終沉默不言的男人。
拱了拱手,李一塵道:“何公,其實令郎意欲何為,是何處境,您更清楚。找我前,你已經做好打算了吧?何不說說您的看法?”
一張不大的圓桌,光潔桌面上三杯綠茶。外邊兒是晴空萬裡,裡頭是黑壓壓的屋頂,和男人頭上始終徘徊不去的烏雲。
終于有了些動靜,那何老爺擡起眼睑,渾濁雙目裡一股子威壓顯現,霎時有别于普通老者。
“我說了,你可會聽?”何老爺道。
李一塵淡笑。
“那就要看何公子是否明辨是非懂得保護自己了。再說,民不與官鬥,在下豈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