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把脈,而後扒了男孩兒衣襟看心口,杜月寒眉間一凜,看出這孩子發的是急症。
“不行,這孩子耽擱不得。”看了看這倆父母,杜月寒直接道。“驢車速度太慢,何時才能到城裡尋醫?這樣,如果你們同意,請允許我抱着孩子先行一步。我腳程很快,我抱着孩子,不會颠壞了他。”
“這……好……”夫妻倆一怔,沒想到有人這樣幫助自己。
得了應允,杜月寒就不再多話,直接抱過孩子就準備離開。李一塵則道:“月寒,你先去,我随後就到。”
杜月寒點頭,然後運起輕功,飛身而去。
“天哪——他、他……”地下的幾個人都看愣了。女人捂嘴驚叫,眼淚又掉了出來,男人也吓了一跳,不過立馬反應過來,對着李一塵不住感謝緻意。
什麼菩薩顯靈啊,神仙下凡啊,對百姓來說,信仰什麼不重要,隻要有用就好。
李一塵想着杜月寒,覺得他多半會去劉妙芝的鋪子,就讓他們趕緊去那兒。然後轉身上馬也追随去了。
不過後面還有馬蹄聲,回頭一看,是月寒那匹黑馬。李一塵一笑,不知是馬兒通靈曉得追随主人還是跟同一個馬場出來的白馬熟悉,曉得一起跑。
總之,也算他們有緣分。
很快追趕上杜月寒,李一塵就怕劉妙芝不在,畢竟那女子平素就不愛在自己的鋪子。
“籲——”
拽了拽缰繩下馬,李一塵奔進藥鋪,就看見劉妙芝正在醫治病床上的男孩兒。
而月寒因怕打擾,靜靜走到一邊。
“相信妙芝。”上前攬過月寒,又給他擦了擦臉龐上的汗水,李一塵抱着人,輕聲道:“卿卿,你辛苦了。”
杜月寒擡眸看了看李一塵,搖頭。
知道月寒最是熱心腸,且對孩子格外關照些,李一塵也沒再說什麼,隻攬着人肩膀讓他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然後自己去找了茶水倒滿。
第二杯茶過半時,孩子爹娘也到了。
“兒子,兒子啊!”女人跌跌撞撞地進門,臉上淚花瑩瑩,劉妙芝看到孩子爹娘來了,就讓出空間,轉去開藥方。
“暫時穩定了,不過這病可不好根除,這是娘胎裡帶的弱症,心悸心慌,指節腫大青紫,連帶着暈厥昏迷,這些都是急症。孩子是第一次病發嗎?诶,你們别挨太近。”
眼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二人退出藥鋪靜待。
原來那孩子的病早已掏空整個家啦。夫妻倆四處尋醫,多年未回本家,丈夫擔憂妻兒安危,不得生産,是以帶出來的錢财也早用得差不多了。現下,正懇求着劉妙芝呢。
求人總是不好開口的,多數人心裡都有愧疚,更何況錢袋空空,連付馬車的錢都沒有隻能找了輛驢車。
當聽到劉妙芝說你們再晚來一步孩子就不好救的時候,女人一下趴倒在地,掩面痛哭。
得病,能輕而易舉的摧毀一個普通家庭。
夫妻倆還很年輕,面對這種情況,其實早兩年就被鄉裡人勸過了,讓放棄這個再生一個。
兒子固然金貴,但一個随時要倒的藥罐子,也就隻有大富大貴之家能養得起了。
反正不知為何,這夫妻倆就是不肯放棄。
“我盡全力醫治。”劉妙芝歎了口氣,一邊扶女人起來,一邊把寫好的藥方交給夥計抓藥。“但你們要想清楚,且随時做好準備。至于診金嘛,這個得按原價。”
不多要,盡量在不虧本的基礎上隻拿一點點,她固然心好,作為商人,這卻已經就是極限了。
夫妻倆連聲感謝。
他們本也做好所有準備,跟以往碰到的情況相比,這位年輕的女大夫,已是難得。
李一塵看向身旁正在撫摸馬頭的杜月寒。
“人是暫時沒事了,銀子呢?”
杜月寒頓了頓,回想起之前把脈時的情況。
“這孩子的病是個無底洞,多少銀子就延續多長時間罷了。”杜月寒輕撫馬頭,感受掌下細密而柔軟的觸感,馬兒還舒服地搖頭擺尾,嘴裡呼噜呼噜。
一會兒後夫妻倆出來了,因為孩子要靜養,所以待在劉妙芝的鋪子裡。李一塵問起接下來打算,男人笑了笑,年輕的臉上卻滿是疲勞、心力交瘁,顯出不合年紀的蒼老。
“就在這兒住下來吧。”男人道。“我和孩子他娘都可以找點事情做,一邊照看兒子一邊掙藥費嘛,其實這樣挺好的,之前也都一樣。隻是換來換去可憐娃娃了,長這麼大沒上過私塾,沒好好過一次年,沒能像普通孩子一樣跑跑跳跳,想幹啥幹啥。”
女人忽然啜泣一聲。
“嗐,沒事兒,總會好的。”男人見狀拉了拉妻子,對李杜二人憨厚笑笑。“二位恩人,謝謝你們啊,這次多虧你們了。”
說完,就準備轉身返回藥鋪。
“等等。”
李一塵一直觀察着他們,見他們衣着樸素隐隐可見補丁,但談吐卻不像普通農民,許是家境本也不錯,終究為孩子傾蕩了一切。
可憐啊,娃娃更可憐。
“拿着。”
李一塵給他們遞過去一錢袋銀子。
“這裡面有一百兩,不多,但能解近渴。”
“這……恩人,你們……”
夫妻倆讷讷接過銀子,似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二人正準備離開,卻見那夫妻倆猛然雙雙跪地,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什麼恩人長命百歲啊,願意當牛做馬啊,如此種種多如牛毛不表。
此番實乃湊巧,因不想耽擱行程,李杜二人當然不會同意讓這夫妻倆當牛做馬立刻報答自己。好不容易抽身離開,又跟劉妙芝說了幾句話,二人才騎着馬,再一次往城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