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慘狀,實在未及預料。衆人瞠目怒視,似乎不明白人到底為何會這般殘忍,為何正義總要受到脅迫與傷害呢?
可周遭的信徒還在照舊激烈地歡舞、祝禱,如某種不可言說的儀式,漸漸地,越發将他們圍在其中,如餡餅兒般裹得密不透風。
“滾開!滾開啊——”
有人受不住這般擁擠,也來不及收起兵刃利器,運轉内力想要推開面前的人潮,結果那人輕輕一碰就飛了出去。面具滾落,倒了一大片,才想起他們全都是不會武的普通人。
他都做了什麼啊?
抖着手,人群中響起嗚咽哭聲。
“哈哈哈哈哈——”
台上,展劍華忽然笑了起來。他回頭望向座位上的杜月寒,問道:“少主,見到這一幕感覺如何?”然後不待杜月寒回應手指向下面的人群說:“就是這些人,當年屠滅我教,就是這座山,當夜到處都屍橫遍野。偌大的衡教,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未止啊!直到現在——我終于幫您報仇了,少主。”
展劍華盯着杜月寒說道。他已經取下面具,隻是這眼神也不比那青魔面具好上多少。
杜月寒握緊扶手,掩在黑紗下的唇緊抿。
而此時,展劍華也已停下搖鈴,被控制的各派弟子逐漸恢複意識,就要面對眼前這一切,着實是一種更為殘酷的刑法。
“師父!”
“師兄!”
“師姐!不!”
跪倒在地,程靈素鞠英等人都早已認出下面的人群裡有誰,卻是無可奈何。身體剛一動彈,心緒起伏一大,便渾身疼痛難忍苦不堪言,隻能趴在邊緣又急又怒又哀恸。
杜月寒實在忍不了了。
“你對他們究竟做了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抓住扶手怒視身旁的展劍華,杜月寒滿眼郁色,自有威壓。
關于這一點,他老早便想問問了,而且現在看起來還這麼嚴重,真不知展劍華到底還瞞了他多少事,他就這麼不想自己知道嗎?
他話音剛落,另一出現的人替展劍華回答他。
“一種小蟲子罷了,教主大人何必在意呢?嘿嘿嘿嘿嘿——”
尖細陰冷的嗓音,全身罩着紅布且包裹住頭部,一切都那麼熟悉,以至于僅從這笑聲便可回想起。杜月寒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人,直到看着他擡起頭露出面容,杜月寒偏過頭,秀眉緊皺,被惡心得不輕。
竟是那個偷襲後把他打暈抓到這裡來的人。
真是一點兒不意外呢。
“親愛的教主大人。”見杜月寒不搭理他,那人先是愣怔,轉而擴大笑臉對展劍華攤開手,道:“為何似乎不怎麼喜歡我?”
“哼。”
展劍華撇開眼,輕蔑一笑,也不多言。
而那人讨個沒趣,反而笑臉愈發燦爛,被鬥篷遮住的半雙眼底裡昭示出更多殘忍,歡樂、與無法形容的欲望上來。
就像此刻下面的這些人,都隻是盤中餐。
人群後的樹上,李一塵撲哧一笑。身旁的杜錯像見了鬼,怪異地看着李一塵,他才轉而慢悠悠的,凝望着那高台上美麗的身影說:“月寒,還是這麼可愛。”
“……”
杜錯大感無語。
他對李一塵這小子腦殼裡會有什麼想法是完全拿不定主意了。握緊劍,還是得靠自己。
“聽說,你衡教重現當日将會大開殺戒殺光所有這些抓來的正道弟子啊。”
上前抓起一個門派弟子,正好是程靈素,那紅衣人邪笑着在他頸肩嗅探,駭得程靈素兀自咽唾沫。
“不如這第一個……就從……”
“不行。”
展劍華負手搖頭,高傲的頭顱始終未低半分。
“你怎麼也信這些江湖謠言。”
“那剛才的女人是……”
“誰叫她非要打攪我的儀式還這麼弱碰一下就死了?”展劍華突然闆起臉,拂袖。
“怪得了誰?”
紅衣人輕笑。
“啊,是,那倒是,說得好。”似是贊同極了,紅衣人手一松放了程靈素。“反正也不急于一時,還是先幹我們的正事兒吧!”
“诶,杜叔,你看他們。”
遠處的樹上,李一塵拉着杜錯小聲讨論。
“這兩人像是一夥,卻又針鋒相對,沒辦法統一意見,實在蹊跷。”摸摸下巴,李一塵思索道。“沒想到這展劍華竟沒我想的那般變态,他這是手下留情了嗎?那紅衣人,該不會是血煞門的人吧?”
“展劍華此人自視甚高。”
杜錯緊緊盯着那台上的一舉一動,點點頭,連呼吸都放輕了。“所以他心不誠,無法放下身段,自然也得不來教主傳授偏峰劍訣。”
“哦——”
李一塵又仔細打量那展劍華,若有所思。
“其實就是陽奉陰違,難以深交。看來還是我的月寒好多了,看着冷冰冰其實真誠善良,可愛極了!”
李一塵捧住臉嬉笑。
“……”
杜錯都不知已用了多大自制力才勉強克制住自己不要揍人。
這死小子定就是這般油腔滑調着追到了少主吧?可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