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頭試圖大口呼吸，伴随着空氣沖進她呼吸道的還有鐵鏽味和布料的腥臭味，凝固的汗液如膠水一般，将她的後背、衣物、背後的牆壁牢牢粘住。

無比絕望的想法籠罩她的腦海：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

*

塞米利安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試圖喚回傑米出走的意識，“嘿！回神！”

傑米回過神來，她讪笑了一下，想要緩解眼下有些緊張嚴肅的氣氛，“女士，我又想了一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說出來恐怕浪費你的時間。”

“傑米·薩奇，”塞米利安叫出她的全名，“你需要我的幫助，我會提供，但你需要告訴我實情。”

“我......”傑米的嘴唇有些發抖，雙手緊握十指絞纏，“我不......我不想——”她深吸了口氣，遊移的眼神突然聚焦，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準備坦誠，但在目光對上塞米利安的一瞬又有些瑟縮。

“你不想什麼？”塞米利安歎了口氣，她知道傑米·薩奇的心理。自視甚高的年輕人違反了自己的道德标準，想要坦白卻害怕受到懲罰，害怕她的前程盡毀。如果她在犯錯之前能想到這些就好了。

“我不想——”傑米閉上眼睛，“我不想坐牢。”

這句話一出口，她便像隻洩了氣的皮球似的，癱在座椅上，“我隻是......當初一時間被錢迷昏了頭。”

“你知道的，我第一次自己離開家遠行，還沒帶多少錢，我所有的錢都留給我媽媽了，剩下的隻買得起一張船票。”

“我是在碼頭認識瑟芬斯的，那時候她還在幹體力活。我正盤算也幹幾天讓手頭寬裕些，是她找上我的。她說看出來我身手不錯，想帶我做件大事。”

“其實我一開始并不想做這件事，但是她問我下船之後要做什麼，我說我不想再幹老本行了，我已經厭倦以前的舊生活，我想要追尋自己的人生。”

“她覺得這件事很可笑，反問我兩手空空的話拿什麼去開啟新生活。她說她能給我底氣。”

“我拒絕了，我媽媽說人再怎麼樣也不能出賣自己的道德來換取金錢。可是......”

傑米說到這裡停住了，掙紮和悔恨在她的臉上交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她說我這樣一輩子都隻能一事無成，因為我是個孬種。我才不是！”她才不是！所有人都說她年少有為，天賦異禀，那些高危險的情節和動作她都能完成，她怎麼可能是孬種。

她是老薩奇的孩子，怎麼能是孬種！

“所以你就加入了？”涉及到年輕人微妙敏感的心理，塞米利安不好評判什麼，隻得繼續追問。

“她說她會負責清場，到時候不會有人在商人的房間裡，我隻需要進去，拿了東西，出來就行了。别的都不需要我做，别的我什麼都沒做！”傑米追尋着塞米利安的視線，焦急地想要獲得她的理解和認可。

“隻有這些嗎？”塞米利安用手指輪番在桌面輕敲，“她沒有被你别的任務？”

傑米使勁搖着頭，“沒有了！女士，我全部都坦白了，我知道你們經常說的，坦白從寬......”

“瑟芬斯的死亡和你沒有關系？”

“什麼？”傑米吓住了，她無意識地打了個嗝，“你們是懷疑——懷疑我？”

“在瑟芬斯迷昏商人并将她轉移之後，由你進入商人的房間盜取财物，一切都很順利。可是就在半夜，你去瑟芬斯的房間與她交談，你們分贓不均，你一時怒氣上頭，用刀結束了她的生命。之後，你又回頭看到了目睹這殘忍一切的奧瑞加，将她打昏扔進海裡，想要除掉唯一的目擊證人。”塞米利安緊緊盯着傑米的臉，不放過任意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如同緊盯獵物的捕食者。

“之後——”塞米利安輕聲補充道，“你準備帶着贓物，換乘逃脫。”

“不，不是我！”傑米看起來被這一兇手指控吓得不輕，“我沒有，沒有殺人！瑟芬斯的死和我沒有關系，另一個人我根本不認識！”

“我隻是——”傑米咽了咽口水，手摸向身側，那裡放着她的戰利品。傑米将它掏出來，遞給塞米利安，“我就拿了這個，和瑟芬斯吩咐我的一摸一樣。”

塞米利安伸手接過，是那顆金蛋，這是傑米的投誠。

“我不要了，這個，我不要了。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傑米的屁股離開了凳子，腿一軟差點就要給塞米利安跪下，“那天晚上是瑟芬斯叫我去找她的，她确認我拿到金蛋之後，告訴我下船之後的第五天，讓我去碼頭的酒館，她在那等我。說完我就離開了，我并沒有見到另一個落水的人啊，我隻知道她是瑟芬斯的同伴，但我們......”

塞米利安扶起傑米，盯着手中的金蛋思索着：瑟芬斯的同夥找到了，可傑米的神情和肢體語言無一不在表明她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是她殺了瑟芬斯，又會是誰？

如果傑米說的是實情，那奧瑞加在撒謊，她會是兇手嗎？會是在行兇之後跳水撇清自己的嫌疑嗎？

“嘟————”

窗外傳來洪亮綿長的汽笛聲，換乘船抵達，一小時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