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舉起爪子,給神威上了一個治療術。
然而,無事發生。
惡魔的眼中終于流露出一絲驚慌。
【為什麼治療魔法失效了!】
【明明之前他給自己施加的治療魔法可以正常奏效!】
【難不成隻有他自己釋放的魔法才有用?】
【哎,他的體質怎麼這麼邪門!】
惡魔有點急眼了。
【不行,你不能死!】
這家夥要是死了,那它……
可就走不了!
惡魔再也顧不得忌憚,直接靠近到神威身邊,将爪子放到少年的胸口。
實體化的巨大獅掌壓在他心髒的位置上,準備施展急救魔法。
虛轉實的刹那,一股“氣”憑空而生。
在黑暗中屏息凝神、守株待兔的獵人終于等到了獵物露出破綻的一刻。
“噗嗤!”
翼獅抖了一下,低下腦袋,錯愕地看着那一隻直接戳穿了自己前胸的手。
“啪!”深深洞入翼獅身體裡的手猛地使勁捏爆了手指間緊握的小瓶子,裡面的液體和着掌心傷口流出的鮮血順流而下。
惡魔用嘲諷的目光盯着他,嗤笑道:【你以為用聖水就能夠對付我了?】
神威平靜地搖頭:“那倒沒有,我隻是想做個實驗,試試看你能不能夠讀心罷了。結果很明顯,你不能。”
【你用的不是聖水?】惡魔用懷疑的眼神盯着他。
“不是哦,那是我自制失敗的史萊姆飲料。”神威得意地笑了笑,“為了保險起見,我早就用刀劃開手心,再玻璃碎片破開傷口,讓我的血流到你身上,這樣我就能把你牢牢抓住了~”
惡魔:【……】
它很生氣,氣得想罵人!
它想要掙紮,擺脫夜兔少年的雙手。
然而它一有動作,神威就擡手揍它。
大概是記恨它弄瞎自己,所以專門往它眼睛的位置揍。
惡魔氣笑了:【你不是中毒了嗎?】
神威歪頭:“嗯,是中毒,那又咋了?”
惡魔暴怒道:【那你為什麼還能動!】
夜兔少年不以為意道:“區區麻痹毒素,又不是什麼見血封喉的劇毒,為什麼不能動?”
“區區”毒素?
哪怕不是即死的劇毒,也是強毒。
隻需一丁點就能夠直接送走幾十人的毒素,特麼他居然沒感覺!
早知道就不該手下留情!
接下來,神威說的話,讓它更是意外。
“要不是為了哄你出來,我也沒必要跟萊歐斯他們分開。我一直強撐着精神到現在,都沒有休息,你以為是圖什麼?”
自打與希斯路一戰後,他就沒有睡過。
哪怕是瑪露希爾休息的那幾個小時裡,他也隻是閉着眼,裝作打盹,實際并沒睡着。
惡魔自然也發現了這點,但它從未想過這是神威有意而為。
畢竟,在進入迷宮後它就一直在觀察他,确認神威的作息時間與常人不同,基本三、四天才睡一覺。
原來,這不是他的習慣,而是有意為之。
惡魔愕然,旋即一笑:【你擔心睡着後被我翻看記憶?呵呵,我還真沒想到這點。是希斯路的詛咒跟血,讓你擁有他的記憶,你從裡面看見我了,是嗎?】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它的存在,是不可能準備得這麼充分的。
神威痛快地承認:“你能夠穿梭在夢境中,讀取他人的記憶,那小子的封印術對你根本不起作用,最關鍵的原因是他在睡夢中早已經洩漏了自己的底牌。”
幾百年前,希斯路建成迷宮後,他便開始思考與研究惡魔,最終決定趁惡魔不備,将它封印到黃金之書,再把封印書拆開兩半,一本放在迷宮深處,另外一本自己随身攜帶。
然而,他并不知道這一切都被惡魔看在眼裡,并默許他進行。
【不錯,敵意也是一種欲望,他想要,那我就滿足他。】惡魔晃點腦袋,碩大的獅眼中流露出對神威的欣賞,【這點希斯路根本沒有發現,你能從他的記憶裡發現這個,還挺了不起的。】
但也僅此而已。
就算知道它的能力,他又能如何。
神威好奇地發問:“我在迷宮睡了兩次,你在我夢裡看到了什麼?”
【如你所想。】
惡魔的回答相當暧昧。
看似肯定,卻又沒有明确它看到了什麼,無形之中牢牢地把握着解釋權。
“如我所想?”神威挑了挑眉,嘴角挂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你确定?魔法是想象的世界,我記得你剛才是這麼說的,所以,我怎麼想都可以?”
惡魔沉默了許久,忽然幽幽一歎:【我真是沾染了人類的壞習慣,竟然會在塵埃落定之前說些蠢話,給了你翻盤的機會。】
神威沒有理會它的廢話,徑自把話題扯回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惡魔發出幽幽地歎息聲,【看不到你的夢,也看不到你的心。】
這是實話。
若是它的魔法能夠奏效,直接進入神威的夢中查看他的大腦,那麼它根本沒必要想方設法讓希斯路去接近跟試探神威。
雖然試探到神威的力量,但是完全沒想到收獲遠超預期,希斯路直接被揍出了心理陰影,躲了起來。
神威的聲音将沉入思緒的惡魔喚回來:“如果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你肯定會答應的。”
【哦?】惡魔饒有興緻地追問,【是什麼?】
神威輕聲道:“我想帶你一起走,真的。”
惡魔一愣,緊接着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你真這麼想?】
神威笑道:“當然,你看,我現在不是一直在抓着你嗎?”
這是他的第二次聲明。
前後兩句話的語氣幾乎沒有差别,卻讓惡魔的情緒從高峰跌至谷底,一種強烈的惡寒襲上心頭。
【你想要幹什麼!】
“你是魔物,我是人,我能做什麼?那當然是,吃了你啊。人型跟亞人型的魔物不可以吃,你長得不像人,所以可以吃。”神威也懶得讓它猜了,直接道出答案,“瑪露希爾也沒說過,會說人話的不好吃,所以,我認為你一定是好吃的。”
想象決定了味道,對吧?
話音落下,神威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黯淡無光的眼睛裡透出對美食的渴望。
惡魔似乎意識到他接下來想要說什麼,神情微變,身體不自覺地往後挪。
神威“啪啪”兩下,直接擰斷了它的兩條前腿,接着又一顆顆地掰掉它尖銳的指甲跟牙齒,像是在清理掉食材上不能吃的部分,笑聲裡透着愉悅:“自打我進入迷宮後,就一直感覺到你的視線。一開始我以為是希斯路,但後來我發現不是,我就知道還有更好的魔物在等着我。”
他的眼睛還沒有恢複視力,藍眸黯淡無光卻燒灼着一種狂熱的渴望。
神威翹起嘴角,笑道:“美味的食材總是會藏在比較隐秘的地方,我以為你會一直躲着,好在你主動找過來了。”
惡魔咬牙切齒道:【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正常人都該害怕魔物吧!
哦不對,他不是正常人。
“害怕?怎麼可能~這種被盯上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簡直讓我的鮮血都要沸騰起來~你知道我抓住你的時候有多開心嗎?”少年說這話時,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一定是我吃過的魔物裡,最好吃的一個!”
惡魔:【!!!】
惡魔眼前一黑。
它被神威拖拽着,拉進了預熱好的傳送魔法中——他走錯方向了,其實他是想奔篝火那邊去的。
不同于迷宮内短途旅行般的傳送,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超位魔法會将魔力壓縮後,将他倆彈送出去。
就像是那種自動發射的棒球機,“噗”地一下把他們打出去了。
如果是一般人,現在早就承受不住,身體青一塊,紫一塊,東一塊,西一塊。
但神威還行,他感覺自己跟一枚毽子似的,在空中轉圈,除了稍微有點頭暈,以及毒素帶來的麻痹,其他都還好。
遭罪的隻有惡魔。
禁锢在它身上的世界法則仍舊在正常作用,奮力将它拉扯回去。
用比喻來形容的話,就像是飛在空中的棒球,受到了一股反方向的力拉扯。
這兩股力量沒有相互抵消,反而在惡魔這裡形成了競争關系。
試問,當一個人的腦袋跟腳被同時抓住,并施以兩種相反方向的拉力,結果會如何?
就目前來看,源自于本世界的拉力更勝一籌,惡魔要被拽回老家了。
但第三方不樂意。
無知者無畏啊。
以為是惡魔在跟自己拔河的神威,“嘿”地一笑,使上吃奶的力氣生拉硬拽,不肯松手。
終于在一聲劇烈的撕裂聲後,惡魔凄慘地斷開成兩截。
神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冥冥之中,聽到了一聲瀕死野獸般的嘶吼與咒罵。
——好像有什麼東西壞掉了?
他的腦子裡剛冒出這個想法,就感覺到身體周圍的氣息産生了急劇變化。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現在應該要“着陸”了。
“嘭!”
身體忽然重重地下墜,掉落在結實的磚面地闆。
萬幸是掉在沒有任何障礙物或銳物的平地上,并未受傷。
神威的視野仍然是一片漆黑,身體也處于麻痹狀态,無法行動,唯獨聽力能正常運作。
他聽見有腳步聲在飛快朝這邊靠近,總共四人,移動速度很快。
他們大概是聽到了自己掉落的聲音,所以特意找過來。
很遺憾,不是萊歐斯他們。
萊歐斯的體重太沉,加上金屬盔甲,跑起步來會發出極具識别度的動靜。
那四人來到他身邊,警惕地保持一段距離觀察,然後才慢慢地靠近,來到他旁邊。
其中一人蹲下來,撥開他擋着臉的碎發,接着手上一頓,發出驚疑的聲音:“神威,怎麼是你?”
神威睜着茫然的雙眸,像一隻被抽取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聽到這聲音,他立即認出來了:“辛美爾?”
“是我。”那人答應一聲,很快便注意到他身上的異常,“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中毒了,看不見,也動不了。”神威淡淡道。
剛才為了跟惡魔較量,腎上腺素拼盡了全力,現在到了賢者時間,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控制。
一道溫和輕柔、充滿了安撫意味的聲音在他身體另外一側傳來:“你身上有魔族的氣息,遭遇暗算了?”
神威眨了一下眼睛:“海塔?”
聲音溫和的男人回應他:“嗯,是我,你現在除了眼睛,還有哪兒不舒服?”
“沒。”神威轉動眼睛,“看向”沒有說話的兩人,“艾澤、芙莉蓮?”
“我在這。”一聲低沉的男聲傳來,是戰士艾澤。
一道年輕的少女聲線從旁邊響起,帶着無可奈何的歎息:“哎,每次見你,都是這樣一幅落魄的樣子。吃了那麼多的虧,愣是記不住教訓。”
神威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呼喚道:“芙莉蓮?”
“我在。”少女聲音平平,帶着不易察覺的關懷,“你身體透支得厲害,這不隻是毒素的問題,海塔會為你治療的,先睡吧。”
“現在還不行。”神威惦記着那隻跟他相互算計的惡魔,他抓着離自己最近的人,“辛美爾。”
“怎麼了?”
“我的身體周圍有找到魔物或封印物嗎?”
辛美爾停頓了一秒,又接着道:“都沒有,但有一樣黑色東西被你握在手裡。”
神威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裡抓着什麼東西,手感不像是翼獅的皮毛,硬硬的有些硌手,但現在他的精神撐不住高強度的思考,隻能把手松開。
“這可能是魔物,能放毒,能夠操控人,還能入侵夢境讀取記憶,你們小心。”
辛美爾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背到後背上,柔聲安撫道:“我們會的,你安心睡吧。”
“嗯,我睡了。”
交代完魔物一事,神威總算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