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丁擺正了臉色:“或許我以後該為你準備一些更體面的睡衣。”
卡洛斯看着身上得體的睡衣:“更體面的睡衣?”
“是的,還有襯衫和外套。”奧斯丁滿臉認真,就好像卡洛斯身上的衣服不是他送的一樣,“它們時刻提醒着我,我對你有多麼的吝啬。沒錯,為了讓我睡得更加安穩,我的朋友,你可不能拒絕我。”
雖然不明白自己的衣服和奧斯丁的睡眠發生了怎樣的關系,但卡洛斯想了想,舒适的衣服多一些又有什麼不好的呢?于是他沒有拒絕:“感謝您的慷慨,奧斯丁大人。”
奧斯丁嚴肅地點了點頭,他直覺,莫名其妙流鼻血和莫名其妙做一些古怪的夢的事,能通過這種方式得到有效的解決。
是的,它們提醒着他,提醒他該給卡洛斯置辦更多的衣服。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在卡洛斯起床穿好西裝,梳理好頭發,準備離開房間時,奧斯丁忽然開口問道:“卡洛斯。”
打開房門的卡洛斯回過頭:“是的?”
“你喜歡黃薔薇還是紅薔薇?”
卡洛斯愣住了:“什麼?”
“薔薇的顔色。”奧斯丁說,“你喜歡哪一種?”
這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但也是一個值得謹慎對待的問題——在當年解釋了花語的美好寓意之後,奧斯丁再沒有提過相關的話題。
紅薔薇意味着什麼,兩人再清楚不過。
“黃色,”卡洛斯不假思索地說,“您贈送我的薔薇的顔色。”
奧斯丁笑了,如釋重負:“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們。”
卡洛斯回以溫柔的回答:“也謝謝您,奧斯丁大人。”十年如一日地贈送鮮花,試問哪一位紳士能做到呢?哪怕是那些深陷愛情的癡男怨女,歌頌着愛情的永無止盡,恐怕都無法一直保持那種高昂的熱情。
奧斯丁的好意時而熱烈——直白地表達對卡洛斯的偏愛和尊重,他從不吝啬;時而舒緩——他總會在生活的某一些細節上,恰到好處地表達無微不至的貼心。
或許,這也是卡洛斯一直留在梅菲斯特莊園的理由吧。
卡洛斯朝着奧斯丁微微鞠躬,在對方的笑容中離開了房間。
莊園外,太陽隻在遙遠的地平線露出淺淡的光芒,仆人們早已經忙碌起來。
更換新的地毯,更換新鮮的花朵,反複擦拭本就光亮的昂貴擺件,準備主人和賓客的食物,熨燙郵差新送到的報紙……
光潔的大理石上,仆人們的腳步急切又無聲,身形卻始終保持着一種得體和優雅,或許,這就是梅菲斯特莊園應有的素養吧。
卡洛斯來到了樓下的廚房,叮囑廚娘準備好奧斯丁的早飯,以防止對方時刻都可能的傳喚。
“上帝哪,”廚娘感歎着,“奧斯丁大人這是準備把美夢全部還給睡神了嗎?和其他那些紳士比起來,他原本就已經夠勤勉的了。現在,他是準備和仆人們一起起床了嗎?哦,我真不知道該不該為我們有這樣一位偉大的主人而高興。”
“比起需要四位貼身男仆服侍才願意喝下一杯熱可可的伯爵,我們的主人無可指責。”卡洛斯簡短地說。
花邊小報最近宣揚了一位時髦的伯爵先生,那位紳士聲稱,如果僅有三個貼身男仆時時刻刻的貼身服侍,那簡直生不如死,還不如讓他直接去面見上帝。
“為了家族的榮耀。”那位伯爵說,“什麼?工作日?哦,這種不成體統的話,還是别來侮辱我的家族了。”
廚娘想象了一下奧斯丁大腹便便、頤指氣使的模樣,誠懇地說:“你說得對,卡洛斯。無論是對平民還是貴族,勤勉都該是被稱贊的一種美德。”
“上帝保佑,但願菲利克斯少爺不會聽到這個消息。”菲利克斯的貼身男仆忽然插嘴說,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憂愁,“他的脾氣已經夠……好吧,我是說,他其實不需要這麼焦慮,為了跟上奧斯丁大人的步伐,他已經夠努力的了。”
成為貴族紳士的貼身男仆,這是所有男仆努力的方向。地位、名譽、金錢,都能随着成為貼身男仆而水漲船高。
但……這不包括難相處的古怪紳士們。
誰知道呢,年歲尚小的菲利克斯·霍頓,是莊園裡最讓人頭痛的存在。那位時時刻刻繃着臉的小紳士,有着極為嚴苛的要求——無論是對他的仆人,還是對他自己。
奧斯丁幾點起床,那位小少爺就會選擇在相同的時間讓仆人叫醒他;奧斯丁喜歡讀什麼書,那位小少爺同樣會讓人仆人送相同的書過去;奧斯丁喜歡騎馬,菲利克斯便苦苦地訓練着自己的馬術。
“我隻是想變得更優秀些,像奧斯丁那樣。”未成年的菲利克斯這樣說。
他孺慕着奧斯丁,很多人都這樣認為。
“或許我們可以期待菲利克斯少爺成年的那一天,”廚娘笑着說,“他會成為奧斯丁大人最好的助力的,不是嗎?”
菲利克斯的貼身男仆視線轉向了右側,沒有說話。
卡洛斯看了對方一眼,點點頭:“是的,相信奧斯丁大人……會期待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