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在夏曉青耳邊說,有人在跟蹤他們,要他小心。
那聲音說不上有多柔和,也說不上有多磁性,是很普通的青年的聲音,卻無比令人安心。
夏曉青跟着他,盡量隐蔽且快速地移動,不多時,男人背靠着一個小攤,夏曉青蹲在他身側,放輕了呼吸,安靜地等待着。
直到男人和他說沒事了,兩人才重新站起來,走出這條擺滿了小攤的街道。
陽光明媚,頭頂是湛藍的天空,他們走在一個分布着許多花壇的廣場上,前方是高聳的居民樓,花壇裡面種着樹。
走到廣場的中央,夏曉青再一次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着他們。
他與男人對視一眼,蹲下裝作系鞋帶,男人繼續往前走。
另一個身影從他身側略過,與前方的人不過隔了七八步的距離。
那背影很熟悉,很像……知春。
但即使隻能看到一個背影,夏曉青仍能夠确信,那不是知春,至少不是他認識的知春。
那背影太瘦了,也太蒼老了。
不是佝偻的脊背,也不是花白的頭發,那具身體仍舊是青年的身體,但僅僅透過背影,都能看出其中了無生機。
兩人走出一段後,夏曉青站起身,走進了一棟樓。
走廊很長,兩側都分布着房間。
他推開第一扇門,入目是一片冷白,泛着金屬光澤的儀器,巨大的單向玻璃,以及玻璃後,實驗品一般身上連滿了線的白衣少年。
他推開第二扇門,複古的庭院在眼前展開,多年以來被規訓形成的習慣使得男人即使在獨處時也坐得筆直,他看向窗外,像是舊時代的人看向一牆之隔的未來。
他推開第三扇門,卧室中一切拐角處都包上了防撞條,蒙着眼的女人摸索着想要為自己倒一杯水,卻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他推開第四扇門,女人滿臉疲憊,身邊跟着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會說話的一個勁地喊着姐姐,不會說話的就一個勁地哭,清脆的童聲在此刻是那麼的尖利。
他推開第五扇門,儀器按照固定的頻率響着,床上那人清瘦到好似連被子的重量都承受不住,他的生命也脆弱倒隻能靠這些冰冷的機械來延續。
他推開第六扇門,到處都是地毯,沒有書桌,沒有櫃子,也沒有床闆,任何可能會傷到那過于脆弱的身體的物品都不會出現在這裡,這裡給予她安全,卻也将她困于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間。
他推開最後一扇門,這次隻有一間普通的卧室,一個面無表情坐在床邊的人,那人手裡拿着一張紙,好像是什麼通知單,而那個人,是他自己。
夏曉青睜開眼,車窗外的景象還在倒退,冷風被隔絕,手環也讓他感覺不到寒冷,小貓仍舊安分地窩在他腿上,除此之外他的行動也沒有受限,身體也沒有不适。夏曉青用力眨了眨眼,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這種情況是怎麼能做出來這麼一長串夢的。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小裝置,巫雨誠的聲音響起,嘲笑他都到虎穴門口了還能就地躺下睡會兒。
夏曉青聽着他笑,自己也覺得自己幹這事确實挺離譜,偷偷在心裡跟着一起笑,笑着笑着,忽然愣住了。
仇秋給的定位器為什麼會在他耳朵上?他不是沒戴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