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維亞将窗開了一條縫,溫暖和煦的風吹拂着魚缸的水面,蕩去了她周身大半的寒意,她在空教室的一個老爺鐘裡找到了一個博格特,并且成功把它誘騙到了箱子裡。
魔杖抵在太陽穴上,牽拉出縷縷銀絲,托博格特的福,她被迫重溫了一大堆自己都不知道還儲存了的幼年記憶,大部份是母親崩潰的尖叫和沙菲克“慈父”似的言行。
雖然初一眼确實絕望,但看久了,也不過如此,芬威克的死她有信心不被任何人發現,而關于她的血親,也用不着她挂念。她說不定可以從記憶裡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她這裡面有一小部分是篡改過的。
也許不止一小部分,奧利維亞打算在閑暇時間慢慢将其撥亂反正。
情況很不對,連最平庸的巫師在這麼多次的練習後,杖尖也應該能噴出一星半點的白霧了,況且她在理論方面的積累--頭一次看在梅林的份上,她甚至自學了海地克裡奧爾語來讀懂文字資料,為什麼她的魔杖一遇到守護神咒就和死了一樣。
奧利維亞鼓起了腮幫,她的魔法技術沒有任何問題了,那麼--什麼樣的情況會施不出守護神?
雖然有傳言稱,心地邪惡的人施不出守護神,但實際上,有一個反例正在世界上活蹦亂跳,蓋勒特·格林德沃,據說他的守護神是一隻鳳凰,而格林德沃殺得人肯定比她多得多了。
她倒是聽說過靈魂碎裂的人是招不出守護神的,某個名震一方的黑巫師曾試圖召喚守護神,結果被一大堆蛆蟲給吞沒。
噫,惡心。
沙菲克在她年幼時對她做了不少實驗,奧利維亞也不确定魔法亂流的襲卷,時間兩邊的拉扯,以及因為強行刺激而造成的魔力波動是否會崩掉一星半點的靈魂,而此刻終于造成了惡果。
奧利維亞目光無喜無怒,垂下了眸。還是先練着吧,暑假的時候給自己的靈魂作個檢測得了。在這種事情上,除非萬不得以,還是不要輕言放棄為好。
不然……也對不起謝醉玉辛辛苦苦搞來的資料。
攝魂怪的寒意似乎又順着指尖一路向上了。奧利維亞合攏手掌,放到嘴邊,輕輕的吹了口氣,感受着自己體内創造出的廉價暖意。不過這幾天發生了點好事。
除了因為八眼巨蛛毒液帶來的幾百加隆,結識海格的最大好處是他對神奇動物特别的親和力,特别是他認為這不可思議的能力沒什麼好藏着掖着的,在奧利維亞問他關于獨角獸的事實,他直接給了他一張地圖--當然,制作低劣,隻有紅黑墨水在上面畫的大大小小的圈圈。
老實說奧利維亞在禁林遊蕩了那麼多年,從來就沒有見過這種隻有在教科書上才出現的靈物。
不是說獨角獸喜歡女性嗎?奧利維亞百思不得其解。
“這并不難。”海格坦誠的解釋道,“當你想要和他們說話時,他們自然就來了。”
“那你能為我帶帶路嗎?”奧利維亞确信他口中所謂的“自然”不是自己可以做到的,“有你帶路,那就方便多了。”
“我恐怕不太可以……我今晚有其他事,對,我要寫論文。”海格顯然不太擅長撒謊,但奧利維亞并不過過于糾結他今晚要去幹什麼,隻要海格沒有玩弄自己的意思就可以了。
夜晚,月亮細長尖銳,兩端像鋒利的刀刃一樣直刺向天空,無星的朔夜,隻有它冷淡微弱的銀光在湖面上起伏着。
奧利維亞在幹燥的空氣裡打了個寒顫,她整了整領子,這一行為導緻她看上去不像是來夜遊的,反倒是像來參加某個夜晚茶會的。
雖然夜遊對于他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吃了幻身咒的奧利維亞自在的在禁林中穿行,她的落腳很輕,哪怕是踩在易碎的枯葉上,也隻是令落葉微微下沉。
偶爾會有一兩條黑影竄過,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風拂過林梢,可能是紅腹松鼠之類的齧齒類生物。
奧利維亞走進了那個紅圈所标記的範圍,那裡沒有什麼特别的,隻是從峻黑的灌木陰影中延伸出來的一條小溪,天光雲影在其中徘徊,淺也是真淺,深也是真身,難道獨角獸常來這裡飲水嗎?是因為這條溪流裡有月亮的味道嗎?
獨角獸和月亮有什麼關系呀?奧利維亞自嘲似的笑了笑,繼續朝黑暗裡走去。
跋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奧利維亞并沒有遇到任何一隻獨角獸,實際上她目前為止還沒有碰到任何一個有價值的生物。
不過海格騙自己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奧利維亞沿着這條閃光的小溪往裡走,在幽暗的樹杈間,這條小溪似乎在朦朦胧胧的發着光。
翻過一個鋪滿了落葉的小丘,溪水從溝壑之間流淌下來,形成了一片湖,點點銀光從掩映的草叢中升起,在河塘上無風自動的飄來蕩去。
銀子般的湖水毫無波瀾,像是收容的一片月光,也難怪今天月色這麼暗。
“刷刷”草葉發出輕微的聲響,但是四周沒有風。
幾匹獨角獸緩步從裡面走出,大的那頭看樣子是母親,尖銳的角在陰影中含着珍珠色的光潤,腿部的肌肉線條優美淩厲,潔白的皮毛像是最光潔的絲綢,柔軟的鬃毛如綢緞般下垂,她身後緊跟着兩隻純金的幼崽,皮毛在暗淡的月色下熠熠生輝。
純白,母親,銀湖,很容易引發這世間一切最美好的詞彙,不是嗎?
奧利維亞居高臨下的望着那幾頭靈獸,如果有人望向她的眼睛,隻能從中看見濃烈的貪欲。
美的鑒賞不需要在這裡出現。
奧利維亞踩着岩石滑下小丘,從口袋裡抽出魔杖。
突然亮起的光束。尖銳的劃破着一方甯靜。
有人比她更快。
[“奧利維亞。”]
[“湯姆。”]
同時。
她聽見對方的輕笑,同那到光求一樣滑破暗夜。
兩人同時解開照在身上的幻身咒。
“你跟蹤我。”奧利維亞柔柔的笑着。獨角獸母親連一聲悲鳴都未發出,便撲通一聲跌進了水中,濺起大片的銀白色水花,月光中混進同樣顔色的血,粘稠的像某種油漆一樣飛迸進了一片墨綠色中。
三隻幼崽還沒搞清楚狀況,拉扯着它們母親的皮毛,發出含糊的嘶叫,但那兩人無動于衷。
“我發現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門無人自開。”裡德爾攤了攤手,“找到你的位置太難了,我好幾次都跟丢了。不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活的獨角獸--聽說獨角說喜歡女生。”
“教科書上是這麼說的。”他們走進,奧利維亞聳了聳肩,“不過真的要說感謝的話--這是海格先生告訴我的。”
“還沒想到這個傻大個還真有點用,我以為它除了增加關禁閉的方式外實在談不上貢獻。”裡德爾無所謂的說,冷漠的看着腳邊的畜牲,那些小家夥發現了它們的母親已經死了,正在無助的發出哀叫,“它們居然不逃,吵死了。”
于是魔杖又是一揮,金色的毛皮披落在柔軟的草葉中,像一片流淌的金色砂粒。
他的内心從來聽不見别人的哀鳴。
“像這種三到兩個月大的幼崽沒有任何自保能力,它們無處可去,再說,你會讓它們走嗎?”奧利維亞将袍角從幼獸口中扯出,那上面亮晶晶的,“口水。”
“它看上去把你當作了母親。”裡德爾夜一樣的眼睛凝視着無助的幼崽,他俯下身,早已準備好的銀質小刀一點點劃開水裡蒼白的皮膚。
“借意分我點嗎?”奧利維亞和善的問,她手法溫柔的撫摸着獨角獸金色的皮毛,“你是跟着我才到這裡的。”
“你随意。”裡德爾淡然的說,“不過說回來,你不是在練守護神咒嗎,練的怎麼樣?”
奧利維亞幹咳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規定練守護神咒時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吧,湯姆?”
“那想必你是遇到了你人生中最大的滑鐵盧了。”裡德爾短促的笑了笑,“走開!”他一振衣袖,“你就不能施個昏迷咒嗎?”那隻幼崽在一旁不斷地打轉,黑色紐扣般的眼珠像純黑的水晶,閃着淚光,哀懼的,甚至于他扯着裡德爾的袖子去阻止他,自然是被後者不耐煩的甩開。
“你到底徒什麼?”裡德爾偏頭問。
“溫順自然的幼崽在市場上才會更招人喜歡。”奧利維亞輕描淡寫的說,挑了個不要緊的回答。
裡德爾似乎還想針對她避重拈輕的問題作出什麼評價,但不知為什麼,他嘴唇輕輕動了動,把話收了回去。
“你知道獨角獸的血在不自願現出的情況下帶有詛咒嗎?”
“書上是這麼說的。”裡德爾心不在焉地回答,“但這是一個僞命題,因為獻血這件事本身就是帶有目的性的--滾開--不是說你。”他對着長頸瓶說。
“哦,當然,你不會這麼和我說話的。”奧利維亞平和的說,但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裡似乎帶着濃烈的譏諷,“你對待女士一向是彬彬有禮。”
裡德爾嘴角一翹,算是大言不慚的接受了這一名不符實的誇獎。
一場盛宴招來了兩隻饕餮,哪怕他們姿态優雅,也改不了貪婪食客的本性。
“不過這個地方剛剛還蠻漂亮的。”奧利維亞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是嗎,我倒覺得這裡更美了。”瓶子在他手中光芒一閃,在口袋裡“叮當”作響,“你需要讓這頭獨角獸活過來嗎?”他戲谑的問,“我知道一個咒語。”
“你的咒語隻能制造大片的獨角獸陰屍,這樣它們就不可愛了。”奧利維亞扯下沾滿銀色血漬的手套,揉成一團,燒了起來,手指一捏,飛灰就全部散了開來,銀光閃閃,像是月亮的種子。
“你真挑剔。”裡德爾對她的态度不以為然,“這是在散發你過剩的母性--”他看着奧利維亞一把将獨角獸抱起,輕撫着它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