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旁邊站着一個男人,她甚至可以想象對方對量她的樣子--她的魔杖被克雷格放在枕頭下,她可以感覺到它的呼喚,如果可以,她的速度足夠快……
突然,一塊布料輕輕覆在了她的口鼻上,一股濃重的□□味,還含有某種強效的催化劑,因為本來已經習慣的疼痛驟然尖銳起來,“睡吧,我可憐的……奧瑞。”冰冷的手掌撫過她的額頭。
蓋在她口鼻上的帕子力道猛地加重,奧利維亞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男人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病号服,他活動着因為藥物作用而麻木的指關節,披散在肩頭的黑發早已紮成了一個柔順的低馬尾,長期的軟禁生活讓他消瘦而蒼白,但那雙灰藍色的桃花眼卻仍煥發着光彩,這讓他既像一條嗅到血腥味的鲨魚,又像鑽石一樣璀璨而鋒利。
流光溢彩的傀儡絲纏繞在他的手指節上,他勾了勾其中一根,門“咔嗒”一聲打開了,女實習生走了進來,她的各處關節都被傀儡絲控制着,她僵硬地停在距離男人二十英寸處。
“謝謝你的貢獻,博羅小姐。”他悄聲細語的開了口,細細長長的傀儡絲在他手中不斷崩緊,男人若有所思的垂眸,仿佛這隻是一場測試他所能夠産生拉力大小的實驗。
女實習生了無聲息的倒了下去,男人“啧”了一聲,他的手指像翻花繩似的一波一挑,傀儡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潔白的手套。
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魔杖,将地上的屍體變成了塑料袋,那雙淺色眼睛挑剔而鄙夷的注視着那根魔杖,許是不稱心如意,又是咔嚓一聲,他将魔杖撅斷,放進塑料袋,投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的手又做了一個收籠的動作,一個純白的立方體出現在了他的手心裡,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打破了原本寂靜的空氣,明亮的月光從窗口灑落下來,照亮了塞恩提斯特·沙菲克的臉,他眼睛微眯,輕輕的敲了敲立方體其中的一個面,腳跟一轉,不緊不慢的幻影移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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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明亮的月光卻照不進太平洋深處,落地窗外是一片深沉的绀藍色,不時會有幾隻奇形怪狀的海洋生物伴着夢呓似的水紋,在鋼化玻璃外漂漂蕩蕩。
堅硬的玻璃保護着一個霍格沃茨禮堂般大的房間,蕩漾的水光在一塵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跳動着,給站在大屏幕前的男子度上了一層朦胧的,珍珠般的光澤。
大屏幕上不斷跳動着各種數字和符号,倘若是給外行人看,恐怕早已在這場滑稽的芭蕾舞戲半途就睡死過去,可那男人偏偏看得極其認真仔細,就連背後石門滑開發出的沉重刮擦聲也沒有影響到他分毫。
來人是一個女子,圓頂禮帽寬大的帽沿遮住了她的眼睛,煙灰色卷發披肩,西裝規整,左手的大拇指上套着戒指,上面鑲嵌着一枚小巧玲珑的十面骰,朝上的六點散發着幽幽紅光。
她沒有着急說話,隻是靜靜的站立着,同男人一起望着大屏幕上的數字,藍光給她原本就豔麗尖銳的容貌又添了幾分詭美,直到屏幕停止變化後,她才說話:“‘科學家’已離開聖芒戈,預計5分鐘後到達海底市場,35分鐘到達紐蒙加德,他想見您。您是否要見他呢?”
“你覺得他知道幫他的那個好心人是誰嗎?”出人意料,這是一個清朗的少年音,似乎這個男人擁有這一個很年輕的靈魂,“他的女兒,雖然她還小,可她留下的魔法并不好解,隻可惜百密一疏--你知道那人是誰嗎,賭徒--還是你更喜歡預言家這個外号?”
“我隻是看到了無數個選項并選出了正确的而已,您謬贊了--”女人微微低頭,“就像現在,我隻能推測那應該是一個極熟悉他的女兒的人,而且極其強大,因為他來自更遠的未來--大約二十至三十年之間。”
“那看來是又有了一條漏網之魚了。”男人看向屏幕,神态無怒無喜,“那麼你願意幫我去找到這兩條魚嗎,賭徒?”
女人垂眸看了一會兒垂在自己身側的戒指,“With pleasure.”她輕聲說,忽然又問,“純淨的血統也是一種天賦嗎?”
“确實是正确的,即使我們已經有六十多年沒和這些大家族交流過了。”男人意味不明的評價道,“你告訴‘科學家’,想去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麼約束力了。真遺憾,他居然會主動選擇死亡,他是樂意的嗎?”他的語氣中居然帶上了幾分真情實感的惋惜。
“他很高興能以身鑄劍。”女子默默沉吟一會兒,說道,“那您--”
“我還想在這待一會兒。”男人溫聲道,女子安靜下來,明白這個話題已經到此為止了。“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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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彎下弦月也懸于群峰之上,縱使已近盛夏,峰尖的白雪也在月色下閃閃發亮,似乎是那山峰将原本的圓月切下了大半用來裝點裸露的山石。
雪峰簇擁着一座巨大的城堡,城堡的主人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剛才預言時産生的迷霧還未散去,這讓他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孔一片模糊。
他推開了窗,煙霧迅速被呼嘯的山風卷去,月光照亮了他英俊而富有攻擊性的面容。
蓋勒特·格林德沃望向遠方已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他已經來了,閣下,在大廳。”沉重的橡木大門被人推開,文達·羅齊爾輕聲彙報道。
“很好。”格林德沃微笑起來,這種笑容在他臉上擁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召力,“那我們就下去見見他吧,文達,我很樂意聽聽他那充滿奇幻而又不失條理的經曆。”
門在他們背後悄無聲息的合上,隻有那居高臨下的月亮将過去,現在與未來盡收眼底,然而不幸的是,那卻是一隻盲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