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左右護法擋着風倒是溫暖了許多，雲姜攏住雙臂，慢慢阖上睫。

灰燼幽幽地閃爍着，沒過多久就熄滅了。

洞口的風吹得人一冷，睡得不大安穩的獨孤無憂蜷縮着，在無意中撞到了肩。他的額頭抵着那隻肩，輕輕地蹭了一下，淩亂的呼吸随之漸漸平複。

清晨，站在枝梢的一對鳥雀歪着頭，黑黢黢的眼珠瞅着裡頭的情形。

半身麻木的人眉尖一蹙，猛地醒過來，摸到睡成一團的獨孤無憂，吓了個半死。她急忙甩開他的手，往蘭煙貞身邊湊了湊：“他睡相也太差了些，怎麼還抓着人？難怪昨天夢裡夢見有什麼東西一直揪着我不放。”

蘭煙貞臉色鐵青，扶住她的肩，嘲弄道：“他自己倒是不做噩夢了，害人做噩夢。”

被吵醒的獨孤無憂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坐起來，白皙的臉還留着地上硌出來的紅印。他困頓地揉了揉眼，朝外頭大亮的天一望，沙啞地問：“什麼時辰了？怎麼沒人叫醒我？”

雲姜聽着他茫然懵懂的嗓音，撲哧一笑，另一個人則極其冷淡地哼了一聲。

天光清明，又是晴空萬裡。

任勞任怨的人仍然負着蘭煙貞，一路上跋山涉水，雲姜勾着他的衣帶，跌跌撞撞地走。

到了一處彙流口，潮浪的水聲遠遠地拍打來，一眼望去，險峻山壑止步，外頭江面寬闊，悠悠地倒映着水天一色。

習風陣陣，獨孤無憂眺向江面盡頭，回眸一笑：“小瞎子，這河谷盡頭如開山門，一探眼，長流滾湧，沖擊橫江，一環顧，怪石遽立，絕峰千仞。”

坐在石上的蘭煙貞仍然冷淡地挂着弧度，瞪向這叉腰一覽山河秀麗風光的金冠少年，頗有些煩悶：“好口才，不去說書當真浪費，若我說，不過是滔光驚岸，水線逶迤，長映黛青。”

“二位若是哪天落魄到流落街頭，不如去茶樓打擂台，掙得更多些。”雲姜絞了一張帕子，按着蘭煙貞的肩頭，給他仔仔細細地擦臉，“這破地方再好看，我也不想多待一刻，要不你們倆就在這裡住下，天天鬥嘴還不覺得無聊。”

“誰要跟他住在一起？”

異口同聲。

一道語氣高揚，一道語氣抑低。

雲姜莞爾，重重地揉了一下蘭煙貞的臉，揉得他“唔”了一聲。他握着她的手腕，隐隐微笑，是了，他們遲早要一起走，還有這笨驢什麼事？

獨孤無憂警覺地瞄了一眼那人的微笑，沒好氣地嗤了一記，跳到水裡，開始操心吃食。

他見過淘金場上的人在水畔抓螃蟹，這種水淺的地方，常潛伏着石蟹。

幹岸上，雲姜照舊給蘭煙貞施針，一番檢查後發覺他的腿好了許多，感慨道：“蘭大爺，不知道是我的醫術高明，還是你這個人身強體健，一天天過得這樣落魄，傷處仍恢複得極好。”

“年輕力壯，天生英才，不是麼？”這人溫醇的嗓音掠着一絲風過的得意。

雲姜擦幹淨銀針，淡淡地應了一聲，随即認真地問道：“蘭大爺，你見過孔雀是不是？”

“自然，家裡還豢養了一群……青孔雀，雌雄都生得很華美。”蘭大爺狐疑地凝著她。

雲姜語重心長地搭着他的肩膀，輕輕搖頭，很是惋惜：“你得了這種愛學孔雀的絕症，任是我……也束手無策。”

“是麼？”

被點名批評的蘭大爺氣得咬牙。

“回去了少看孔雀開屏，知道麼？學得到什麼好？成天像花孔雀那樣揚着尾巴，累不累？”雲姜像交待傻子一樣拍了拍他的肩頭，忽而破功，樂得不可自抑。

能博得人一笑，也不枉受這一遭譏嘲。

蘭大爺咬牙一笑，仍然得意：“左右是逗你歡心，愛踩着我笑也不算什麼。”

“照你這樣說，倒是我不識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