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瘦削人影全力奔撞過來,脫身不得的尤二驟然一驚,一拳重打向她的腰腹,她拼命忍着劇痛,一手拽住了這人的衣裳,另一隻手在他頸上輕輕一觸。
随即尤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倏地一倒。
揪着他衣裳的手陡然滑落,雲姜應聲仰翻,七竅鼓湧出可怖的紅……她卧在沙上,抽搐着嘔出一大灘夾雜烏黑的血,渾身發抖得猶如篩糠。
那樣小小的一團,瑟瑟痙攣,就像被捅放了血的某種小東西,脆弱得将碎。
她半睜着眼,耳膜聽不到任何聲音,覺得腰腹好痛,痛得想蜷縮,那一隻尚能掙紮的手漸漸撫到碎裂的肋骨,可憐地捂着。
長天倒影,雲霞橫挂,絲縷成匹。
沒有人描述得出霞畫的旖旎絕豔,那種燃燒殆盡的璀璨怎麼用言語來形容?她眼前又黑漆漆的了,眼眶裡溢出的血漲滿了瞳骨,吞沒了那樣绮麗的景緻。
有人吃力地将她拽到懷裡去,隻是他根本抱不動她,一味地拼命、反複拉扯。
她捂着肚腹,一片昏暗之中仍然看不清他的臉,直到一股清亮的淚水沖散了濃烏,獨孤無憂隻聽到她頭一次哭了,哭得口齒不清,極為含糊。
不想,我不想死在這裡……我還沒有……
沒有什麼?
什麼?
獨孤無憂神情慘烈地摟着她,眸光欲裂,一手胡亂地抹去她臉上唇畔的血迹,就像是接受遲來的罪責,繃恸得就要死去。
在連連的呼喚聲裡,雲姜不甘地閉上眼睛,眼淚緩緩落下去,順着她滿臉的傷痕蜿蜒得那樣曲折,她為什麼哭?
明明好不容易苟活至今,竟然為這個纨绔拼盡全力,誘發了毒……她遲早會失敗,不是麼?
她總是面冷心軟,總這樣優柔寡斷。
她咬住嘴唇,慢慢曲起手指,提起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在他頸上一刺,在他滿目的通紅炙烈裡,十分空洞麻木地說,隻能走出去一個……我不會死在這裡。
她說着就又嘔出一大口烏黑的血,本抱着她的獨孤無憂一動不動地摔倒下去,隔着一手的距離,眉目悲凝,靜靜地望著她。
雲姜斜躺在沙上,漠漠地擡眸望向天,刺眼的光亮灼燒她的眼睛,就像霞色那樣毫不留情地燃燒——
眼睛漸漸黑得不剩一點知覺,甚至感覺不到灼痛,她瞎了……瞎了許久了,無法放下的仇恨早已經将她雙眼蒙蔽,她看不清前路,亦沒有辦法明辨是非。
她仍然半睜着眼,捂在腰腹的手卻慢慢滑下去,神情安靜。
唯獨兩道明晃晃血淚,哀切地幹涸在她算不得美麗的臉上。
青穗暖脂玉佩搖晃到了這處。
白面少年沒有料到這小瞎子竟然這樣頑強,不過可惜……她從來不會是赢家。
他看向自己的主子,隻見這人屈膝在毫無氣息的獨孤無憂身畔,撩起他頸上的濕發,垂眸問道:“你這是死了,還是死不瞑目?”
他發覺他頸上那一支銀針,尾端甚至染了血指印。
修長的手指輕輕撚出銀針。
底下的人還是毫無氣息。
獨孤長歡微微歎息,命人将還沒有徹底斷氣的小瞎子拖出去埋了。他正要起身時,一隻手突然捁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