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雙雙跪在地上,陸眠與梅月繼續逼問銀兩和私宅情況。被刀架着,孫司獄也不敢隐瞞,将他這幾年貪污謀私的事一一道來,希望從輕發落。
細數了一盞茶的時間,還沒說到重點。梅月提醒他:“孫大人,你是不是還有些事情沒招?”
孫司獄聽出她意有所指,知道已經無力回天,頭重重磕在地上,“那赈災白銀……下官隻分了五千兩……都在屋裡。”
頃刻間,宅院大門轟然打開,數十名影衛沖進院内将家丁和女侍控制,一部分随陸眠一起進屋搜查。
秦悅正蹲在池邊看魚,瞧見這麼大動靜,歎道:“你們暗閣的人真是哪裡都有啊。”
謝隅站在她身後并未回話。他看了會兒秦悅,又擡眼看向孫司獄。
“有關赈災白銀之事,你知道些什麼,如實說來。”
孫司獄心如油煎,進退兩難。
十萬兩白銀數額不多,但想私吞并非易事,需籠絡多名官員共同作案。而那些涉事者不論清白與否都被收監。其中大半已經被查出,那些同謀皆在獄中自盡,沒有供出幕後之人。
梅月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家中發妻與你共苦幾十年,為你侍奉雙親、教養子女,熬盡青春年華。如今你位居司獄,卻在這金屋藏嬌,與外室尋歡作樂。”
“你扪心自問,可對得起結發之妻的深厚情誼?”
這番話,她在很多年前也說過。
但那時她孤身一人。現在她身邊多出了一紅一黑兩道身影。
孫司獄顯然被她這番話打動,回憶起年輕時兩小無猜、約定長相厮守的畫面,如今隻能抱着頭痛哭不已。
“我招……”他緩緩将埋在地上的頭擡起。
“那五千兩,是知府大人分給我的,讓我在地牢悄無聲息除掉校尉。餘下數萬兩,都被他藏在宅内地窖之中……”
謝隅追問:“他如何将赈災白銀運入府中?”
所有赈災白銀上都有印記,十萬兩數額不小,斷不能明目張膽由車拉進府内。
“他将那些白銀都煉制城了銀冬瓜,随每日采購的蔬菜分批運入。幾位大人若是帶人去他家搜查,興許還能繳獲罪證……”
孫司獄算是還有些良知,他爬到梅月腳下,懇求道:“大人,家中妻兒與父母都不知此事,還望大人饒過他們。”
陸眠已經徹查完畢,将私藏銀錢和地契都記錄在冊交給謝隅。
“殿下,核對無誤。”
聽見這聲,孫司獄登時倒抽一口冷氣,眼睛仿佛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他毛發直豎,像篩糠似地亂顫起來,恍然大悟面前站的是誰。
孫司獄猝然轉移方向朝謝隅瘋狂磕頭求情,“求王爺高擡貴手,放過我家父母妻兒吧。”
那外室女亦被這番情形吓到,堪堪要暈厥過去,隻得攀上孫司獄的衣角怒道:“還有我……你别忘了我!”
“住嘴!你享的福還不夠多嗎。”
兩人跪在地上還不忘争個高下,恐怕尋歡作樂時根本沒想到會有如今境地。外室女子發間的钗飾因胡亂掐架而搖搖欲墜,終是從淩亂的長發間脫落,叮當一聲掉在地上。
望着那支梅花簪,秦悅恍然憶起小院裡朝她微笑的婦人。孫司獄的正妻與他相伴數十年,恐怕都沒戴過哪怕一支玉簪。
翻閱完冊本,影衛将人群包圍。謝隅俯視狼狽的二人,冷聲發出判決:“本王代天子執法,依照北桓律例,太名都司獄斬立決,抄沒家産充公,妻孥流——”
“殿下稍等。”秦悅突然打斷他。
“梅月姐姐,如果家眷能舉證贓款并未用于共同生活,可否從輕發落?”
梅月思忖片刻,道:“或許可以分家析産,自證無罪,但此事未有先例……”
秦悅看向謝隅,“不如給他發妻這個機會?也體現王爺寬仁厚德。”
“本王向來不是寬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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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悅沉默了。
她隻覺得這孫司獄的妻子太無辜了,明明什麼福都沒享,還得被連坐和那外室一起發配到邊疆。嫁個這樣的渣男真是倒八輩子血黴!
“你答應過我三件事,還記得嗎?”
謝隅挑了挑眉,“你要為這件事用一次機會?”
秦悅堅定地看着他眼睛,點頭道:“是的。”
謝隅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會将一次人情用在别人身上。旁人在他這兒得了機會,所求無非升官加爵、珍玩異寶。雖說他知道秦悅不看重這些,卻一直以為她會用那三次機會完成那些稀奇古怪的任務。
秦悅單薄的身影在偌大的庭院中極為惹眼,夜風卷着殘葉撲向對立的兩人,吹散她耳邊一縷散發。
“好,我答應你。”
聞言,秦悅幹脆得寸進尺:“不如借此增添一條有關分家析産的律文,教那些無辜牽連的人免受流放之苦。”
此話一出,梅月和陸眠兩人皆是驚愕失色:“秦小姐你……”你也太得寸進尺了些。先前打斷判決時他們就愣了半晌,如今開口直接一鳴驚人。
陸眠來江南時間不多,不知二人之間的微妙關系,梅月雖能察覺出暗藏的情感,可王爺攝政這些年向來令出必行,從無收回成命的先例。那些膽敢非議他施政的朝臣幾乎都沒落得好下場。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秦悅,不明真相的影衛們更是覺得那個大膽的少女俨然半截入土。
然而他們并未震驚多久,謝隅一聲輕笑打破了沉寂。
“可以。”他轉而看向陸眠,“此事後續便交由你負責。”
忽然被降以重任的陸眠:“?”
不是,這秦小姐到底何方神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