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生出些勇氣的古青言立馬又慫了,嗫嚅着半天說不出第二次。
還是三長老拍了拍桌子:“好了!吵什麼!聽聽言言的意思。”
甄父與甄二叔這才靜下來,目光都投向古青言。
古青言更緊張了些,但還是硬着頭皮道:“父親,青言願往。”
“言兒,此間危險重重,你可不能……”甄父還欲再勸。
“既然青言自己願意,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吧。”甄二叔卻搶着接了話。
“言言,你可考慮清楚了?”三長老出來主持大局,溫聲問她。
古青言點點頭,給出肯定的答案。
三長老又問甄青竹:“青竹的意思呢?”
甄青竹看着古青言,沉默片刻,道:“青竹願與姐姐同往,為父親,為甄古府分憂。”
這事終究還是定了下來,不日便要啟程。
妖界亂事四起,此行注定無法平靜。
清晨,天光微亮,月影還匿在雲間,甄古府卻已經忙碌了起來。丫鬟小厮們進進出出,裝箱卸貨的聲音不絕于耳。
古母正拉着古青言和甄青竹姐妹兩個,滔滔不絕地叮囑着。甄青竹親昵地挽着古母的胳膊,時不時笑盈盈地應和幾句。
甄父在一旁唉聲歎氣,滿是擔憂。
古青言看着母親和妹妹聊的熱火朝天,自己也插不上嘴,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四周。
住了二十年的府邸,早已看倦了的景緻,此一去,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想到這,古青言不由得生出些傷感來。
她恨極了自己這般多愁善感的性子。若是能如妹妹那般積極樂觀,想必要活的輕松許多。
忽然,古青言瞥見拐角處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見她終于看過來,那人向她招了招手,蒼老的臉上滿是慈愛的笑意。
古青言見沒人注意自己,便悄悄跑了過來,低聲喚了句:“外祖父。”
三長老喜笑顔開,将她拉到牆後:“手拿出來。”
古青言不明所以,卻還是聽話的伸出手。
一隻漂亮的銀镯被放在她手心上。
“這是一隻儲物镯,外祖特意給你打的,裡面藏了好些寶貝,你好好收着,這一路上有的用呢。”
“可别叫旁人知道了啊,外祖父偏心你你心裡知道就好,叫你青舟青竹他們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古青言握着手中的镯子,十分感動,心中的不舍與不安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有點想哭,但要忍住,不能叫外祖父擔心。
“言言一轉眼就長大了,外祖父恨不得能把言言一直留在身邊。可是那樣不行啊,言言總要自己出去闖一闖……”三長老還在語重心長地叮囑着,“言言在外頭,遇到事情啊不要怕,我們言言這麼聰明,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但是遇到危險啊,也要量力而行,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竹丫頭是個會來事的,走到哪裡都會有人有餘,我們言言性子怯懦,外祖隻怕你受了欺負。”
古青言将酸澀的情緒強行咽下去,道:“外祖父不要擔心我,我會保護好自己。我……很快會回來的,您在家裡安心等我。”
三長老拍拍古青言的手背,歎了口氣,這才轉身介紹起身後的人:“這是慈娘,你叫她慈嬷嬷就是。”
“老奴見過言大姑娘。”
古青言好奇地打量着那人。
“她是你外祖母年輕時用慣了的,走南闖北,經驗老道。這幾日你外祖母身體抱恙不能來送你,特意把慈娘找來,你帶着她,多少有個幫襯。”
三長老又細細交代了許多,這才帶着她和慈嬷嬷往甄青竹他們那邊去。
待三長老将慈嬷嬷介紹給甄青竹,拜别送行的長輩們,姐妹兩個就要整裝出發了。
“呼。”甄青竹坐進馬車,長籲一口氣,“可算能走了,阿娘也太能叨叨了。”
古青言強顔歡笑,扒着車窗又朝三長老他們揮了揮手,直到幾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的盡頭,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簾子。
轉眼間商隊已走了半月有餘,周圍的景緻越來越陌生,官道上也愈發妖迹罕至了起來。偶爾能碰到幾個過路的行者,也不再是古青言熟悉的石妖。
“言大姑娘,竹二姑娘,咱們已經離開石族的地界了。前頭不遠便是赤渡城,咱們今晚在那裡休整。”慈嬷嬷的聲音傳入馬車中。
簾子被掀開,兩顆腦袋湊到窗口。
“慈嬷嬷,我聽爹爹說的那樣兇險,如今已走了半月有餘,我瞧着也無甚波瀾嘛。”甄青竹歡快的聲音滿是欣喜。
甄古府外天地廣闊,這半月她們見了不少新鮮事物,可把生性愛熱鬧的甄青竹高興壞了。
慈嬷嬷無奈地搖搖頭:“二姑娘可莫要大意,如今出了石族的地界,咱們甄古府的勢力便有些鞭長莫及了。更不必提到了植妖地域那等戰亂頻發的地段,不知有多兇險呢。”
甄青竹撇撇嘴,并不怎麼擔憂。
沒過多久,車隊停在一座巍峨的城牆外,接受城門口守衛的盤查。
古青言坐在馬車裡,看着甄青竹在外面與為首的守衛攀談着。短短幾句話,便惹得那守衛喜笑顔開,恨不能與她義結金蘭。
好厲害。
古青言不禁贊歎。
她們大房在赤渡城也有不少産業,她們要在此休整幾日,也順便視察一下家中的生意。
盤查結束,甄青竹回到了馬車上:“在荒郊野外走了這好些天,乍一見了人煙,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古青言颔首表示贊同。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慢慢進入城中。
小商小販的吆喝聲,采買者的讨價還價聲,街邊頑童的嬉鬧聲……喧嚣與嘈雜驟然湧入耳中。
古青言看着馬車外熱鬧的妖群,有種回到現世的不真實感。
甄青竹興奮地掀起馬車簾子,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新奇地打量着外面:“言言你瞧,那個茶壺妖,他的右耳比左耳大好多,他的嘴巴還是凸出來的,好好笑啊。”
“言言你看,那個買墨石的書生,好高好瘦啊,他的真身是毛筆嘛?”
“哇!言言,那個老婆子臉上粉比方才的城牆還厚,她是哪一族的妖啊竟喜歡這般打扮!”甄青竹驚叫。
眼看着周圍妖的目光都要被她吸引過來了,已有妖的眼神中帶了不滿,古青言忙一把将她拽了回來:“阿竹,小聲些,不禮貌,大家都看你了。”
“哦。”甄青竹忙縮了回來,“太激動了。”
也不怪甄青竹如此興奮,姐妹倆上次來王都還是八九歲時随古母來的。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嗎?這麼快?”甄青竹奇道。
古青言茫然的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很快,慈嬷嬷來到了近前:“大姑娘,二姑娘,是青舟公子派人前來傳話,叫二位姑娘先不必前去鋪子裡,直接回府上便是。”
古青舟自小喜歡讀書,一心走仕途,如今已經官拜五品,多年來一直在王都任職。
她們家與古舅父家向來親厚,故而大房在京中的生意一直拜托古青舟略照看一二。
她們原本是打算進城後先到鋪子中視察一番,将攜帶的貨物放到鋪子的倉庫裡,如今古青舟卻叫她們先回府上。
不過既然是青舟表哥的吩咐,古青言也不疑有他。
車隊很快改了道,又浩浩蕩蕩地向甄古府在王都的府邸行去。
甄古府的管事收到消息,早已候在了府外。
甄青竹跳下馬車,那管事當即迎了上去。
“睿安見過……”管事頓了頓,悄悄打量了一下甄青竹。一襲赤色窄袖錦袍,眉眼精緻明媚,透着聰慧與俏皮。
“睿安見過竹二姑娘。”管事恭敬道。
古青言這時才慢悠悠地從馬車上下來。
她很意外甄古府在王都的這位管事看起來竟這樣年輕。素衣寬袍,身材修長而挺拔,雖微微弓着身,卻絲毫不見奴顔婢膝之态,端的是不卑不亢,俊逸儒雅。
這樣氣度不凡的人物,竟會屈居于甄古府中做一名小小的管事。
看來青舟表哥在王都将甄古府打理的很好。
那邊睿安也注意到了後至的古青言。
紫衣長袍,眉目清秀,站在人前略有些拘謹,卻強裝着鎮定,努力維持着大家閨秀的端莊。
應是甄古府長女無疑。
“見過言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