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想多了,畢竟之前不是沒有過,每次對着桑蘭司産生一絲溫柔錯覺,結果都會以心碎收場。
吃一塹長一智,關懦甯願歸咎于自己耳朵有毛病。
但還是忍不住将目光黏到桑蘭司身上。
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就是很想一直一直地看着桑蘭司。
從噩夢中醒來卻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那一刻關懦險些以為自己又變回了植物人,頭頂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尖銳的耳鳴聲,仿佛有一萬座雪山朝她壓下來,凍得關懦四肢麻木、冰涼,動彈不了分毫,如同從鬼門關前又走了一遭。
直到看清眼前的面孔,看清叫她名字的是桑蘭司,恐懼、後怕、無措、委屈……種種情緒瞬間噴湧而出,眼淚一下子将她淋濕。
桑蘭司拉開了椅子,關懦回過神,視線終于垂下去。
對桑蘭司的情感越來越清晰了,沒錯,是喜歡,是仰慕,也是依賴。
本以為能撇清關系,沒想到越陷越深,關懦輕輕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心中苦笑,相處也不過才一周,自己怎麼就這麼沒出息。
難不成是因為吊橋效應?
“水要涼了。”桑蘭司說。
正沉浸在心事裡的關懦遲鈍地反應了兩秒:“……是給我倒的?”
桑蘭司面無表情地說:“不是。”
“……”關懦看向櫃台,嘴角彎起來,“謝謝。”
坐在床邊看着關懦喝完水,桑蘭司伸手,把放在一旁的出院信息表拿過來,翻看之前護士提醒要仔細确認的内容,看完要簽字的。
關懦看見,抿抿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紙頁翻動的聲音響在病房裡,簌簌的,過了許久,窗外日光逐漸露頭,關懦聽見桑蘭司開口:“不吃早餐?”
關懦應聲:“現在餐廳人很多,應該要排隊。”
“去晚了小心連粥都喝不上。”
有道理。
關懦點點頭,簡單整理好心情,掀開被子下床。
沒想到腳一沾地,坐在對面的桑蘭司放下文件,也跟着站了起來。
關懦不明所以地仰起頭:“怎麼了?”
桑蘭司表情看起來比她還莫名:“隻許你一個人沒吃早飯?”
“……”
下樓果然在電梯間碰見不少人,都在等電梯。等到了一樓餐廳,依舊到處都是人頭。
餐廳的面條味道要比粥好一點兒,但在窗口排隊的人多,得先取号。關懦往旁邊讓了讓,避開兩個打鬧跑過去的小朋友,問:“你吃面嗎?”
桑蘭司回過頭,嗯了聲,走到她前面,用手機掃碼取了号:“你去找個位子。”
空位子不太好找,基本上都是分開的,離得老遠。
但靠門口的位置有一對夫妻快吃完了,關懦就走過去站在玻璃門邊等着。
好一會兒,夫妻倆離開,服務員過來整理桌面。等服務員收拾幹淨,關懦挑了靠裡的座位坐下,擡頭正要看桑蘭司隊伍排得怎麼樣,應該快到頭了,就看見門口款款地走來一人:“關老師,這麼巧。”
“……”關懦眼角狠狠打了個抽。
顧藍意的上司不知道得的是什麼重病,需要員工三天兩頭地來探望,短短幾天的工夫關懦已經碰上她三次,這運氣放在中彩票上該多好。
“好巧,”關懦遠遠地看了眼窗口那邊,“你也來吃早餐?”
“沒,我路過門口,看見你就過來打個招呼。”
顧藍意今天打扮得很俏麗,高跟長裙,卷了頭發,化着精緻的妝,出現在住院部餐廳這樣的地方顯得很不合群,和關懦說話時笑容滿面,十分引人注目。
一開口,聲音也是甜的:“你一個人下來吃飯?”
關懦沉默,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顧藍意其實桑蘭司也在。
萬一她倆遇上,不會又幹起來吧。
前天遇上關懦時她就一個人在樓下散步,見她不說話,顧藍意意會,把拎在手裡的包放下,道:“要不我陪你吧,正好我要等同事,她還沒到。”
“呃,不用,我朋友也在……”
“有人。”一道聲音插進來,突兀地打斷兩人。
關懦擡頭,就看見桑蘭司站在過道旁,手臂擡着,端着餐案,案上是兩碗面,正冒着騰騰的熱氣。
面是熱的,某人的臉是冷的,雖然沒皺眉沒瞪眼,但還是能瞧出脾氣。關懦眼睫一抖,不知怎的,一陣心虛,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幹,但還是有種被當場抓包的窘迫感。
顧藍意看了看,明白過來,笑着和桑蘭司打招呼:“原來桑總監也在。”
桑蘭司掃了桌上一眼,招呼沒打,直接冷漠道:“麻煩騰個空。”
桑蘭司這人平日裡雖然我行我素了點,但大多時候還是會保持着一些基本的社交禮節,和陌生人說話不偏不倚,對待醫生護士也很平和,總體來說就是個長得好看且有禮貌的正常人。而她之所以對顧藍意一點情面不留,完全是因為對方的特殊身份。
前天晚上關懦上網查了一下,顧藍意的公司是奇星,和桑蘭司所在的桑野工作室都是鹭圈内有名的策展新星,也是互相打了好幾年架的死對頭。
無論哪個行業,企業間的競争關系一般都不會放在明面上談論,但奇星和桑野不同,隻是在網上随便搜索下兩家公司的關鍵詞就能找到雙方因為策展概念多次撞車鬧出非議的紅色詞條。
奇星的某位顧姓副總甚至在某次活動閉幕儀式上公開内涵“某工作室”:“先把底子洗白了再來搞商戰。”暗指桑野之前就有過抄襲的黑曆史,現在想把這盆髒水潑到奇星頭上完全是豬八戒掄家夥倒打一耙。桑野工作室當天則在官方社媒平台上給出回應:“哪來的狗叫,滾。”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總兩邊的不愉快鬧得人盡皆知,顧藍意也姓顧,不難猜到她和奇星的顧副總會是什麼關系,這種情況下桑蘭司要是跟她有說有笑才真叫奇怪。
挨了冷臉,顧藍意有點尴尬,笑了笑把包拿回手裡,對關懦道:“既然關老師有朋友陪同那我就不打擾了,等下次有空再一起坐下來好好聊聊,回見。”說完,看了眼桑蘭司,“桑總監也是。”
桑蘭司撂下餐案,在一邊坐下,冷淡地應了聲。
關懦仰頭溫聲道:“回見。”
顧藍意一走,關懦立刻扭過頭:“是偶遇。”
桑蘭司坐在她身旁抽了張幹淨的紙巾,不疾不徐地擦着筷子,“我沒說不是。”
……行吧。
看她态度似乎是不太在意自己和顧藍意之間的關系,關懦自讨沒趣,抽了張紙,不再吭聲了,低頭默默擦拭自己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