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懦回頭,眼巴巴地說:“我明天早上還要晨練。”
桑蘭司微笑不減:“過來。”
“……”關懦屈服:“那我先把頭發吹幹。”
吹頭發花的時間有點兒久,從隔間出來,關懦揉着泛酸的胳膊,遠遠看見桑蘭司坐在客廳沙發上,背影相當惹眼。
她醞釀了幾個呼吸。
筆記本放在茶幾上,屏幕正亮着,餘光發現有人過來,桑蘭司擡起眼,頓了頓,道:“坐。”
關懦配合地坐下,順帶把抱枕撈進懷裡,給自己點兒安全感。
“什麼事?”她問。
桑蘭司把筆記本推到她面前,提示道:“自己看。”
“好。”
茶幾略矮,關懦探出上半身,後背随之壓下去,顯露出細窄的腰杆,“這是……”
桑蘭司移開眼,壓肩伸手,劃了下鍵盤,屏幕切換到下一張照片:“美院的線上相簿。”
關懦一愣,扭過頭來。
恰好,桑蘭司也在看她,于是猝不及防的,兩張臉一下子挨得極近。
夜晚,客廳的燈光依舊是柔和的,但筆記本屏幕散發出的藍光映在兩人臉上,無聲無息地為彼此的輪廓鍍上一層不一樣的質感。
一低一高的身位,關懦仰眼,桑蘭司垂眸,面面相對,淡淡的白茶香味彌漫開,目光交彙的那一秒,空氣中的氛圍陡然變得微妙起來。
半天,是關懦先把臉轉了回去。
一本正經的。
可内裡心髒狂跳。
之前關懦以為桑蘭司有噴香水的習慣,今晚洗澡才發現原來香味都來自沐浴露和洗發水,現在她身上也沾染了這些味道,“同居”一詞的概念忽然無比切實:她侵入了桑蘭司的生活、占據了桑蘭司生命的一部分——即便隻是微微小的一部分。
關懦抓着抱枕的手漸漸用力,目光牢牢地粘在電腦屏幕上,問:“為什麼讓我看這些?”
桑蘭司還保持着剛才低額的姿勢,松垂的碎發掩住她眸底的一些光亮,關懦問話,她先沒回應,等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坐直,面色平靜道:“你不是急着恢複記憶嗎,看看照片,能不能想起點兒什麼。”
同坐在茶幾前,兩人間的距離還是很近,氣氛也還是暧昧,關懦隻能靠不過腦地說話來防止自己胡思亂想:“我沒有着急。”
“不着急?”桑蘭司眼一眯。
關懦後知後覺,“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強求不來,就算着急也沒用,”她趕忙岔開話題,滑動觸控闆,“這些都是美院的照片?”
桑蘭司睨着她映有屏光的側臉,若有若無地嗯了聲。
“你特地收集來的?”
“院校官網主頁就有。”
“……噢。”關懦汗顔,又自作多情了。
除了車禍以外,什麼失憶、忘了桑蘭司本來就是胡亂編的,關懦浏覽相冊的過程中很痛苦,既要裝作腦袋空空,還要适當地釋放些對照片内容隐約有印象的信号,搞得跟人格分裂似的,得虧她當時編的是隻忘記了一部分,否則以她的演技,連小學生都瞞不過去。
照片切換,到某張集體照時,桑蘭司忽然開口:“這張,還記得嗎?”
關懦定睛看向屏幕,似乎是她那一屆大一新生剛入學不久的某場活動的合影,照片裡雖然有她本人,但時間久遠,具體的活動内容已經記不太清了。
“我看看……”一邊說着關懦一邊将合照放大。
下一秒,看清照片裡站在自己身後的是誰,她心髒突地一跳,回沙發上坐好,鎮定道:“好像沒印象。”
桑蘭司偏偏頭,耐心十足:“是嗎?”
關懦幹笑兩聲,胳膊圈緊抱枕:“這是你?”
問的是照片裡的人。
站在她身後的桑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