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放着碗甜品,他往外走時無意瞟到,才想起它。一碗豌豆茸,風味很古早的點心,翠綠的湯面上點綴着芝麻粒。
是剛進書房的時候,阿姨送來的。說是本以為趙新月今天會來,小師傅特地熬了一鍋。
趙新月很讨廚房那些人的喜歡,大抵是因為她甚少挑食,吃什麼都香。總之忘了從什麼時候起,幾個廚子養成了給她開小竈的習慣,很不好的習慣。
白拓明聽到趙新月的名字,沒說什麼,隻讓那阿姨放在桌上,他的心情不該為一點兒小事破壞。之後他繼續忙碌手裡的精細工程,再起身已是這個時間了。
碗豆茸早已涼透,白拓明把碗托到手裡,舀動瓷勺,嘗一口便擱下。
放了不少糖,膩得慌。
放碗的瞬間,身後蓦然有響聲驚動,很輕的腳步帶着門“吱吱呀呀”地推開,白拓明先是意外了一下,嘴角在不經意間就勾了勾。
下一秒他闆起了臉,轉過身去:“趙新月。”
沒有人影,隻聽得到雜亂的腳步逃離現場,白拓明追出門外,不是趙新月,一隻貓咪靈巧的身影落入眼簾。
來不及看清,它便蹿出走廊盡頭的窗外,沒入了無邊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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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到郊區的出租屋居住後,通勤時間延長了整整一個小時,趙新月每天都起得很早。
地鐵鑽出地面的時刻,會經過她曾住的那家希爾頓,不過車廂裡人擠人,嚴嚴實實擋住了視線,她完全沒有那個機會緬懷過去。
趙新月在門前打了卡,走進辦公室裡的時候,葉筠已經到了。
她一向要晚半個鐘才現身,這天風風火火趕到趙新月的面前,單獨叫出去,不可置信地把人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遍。
“趙新月,是我小看了你,原來你真的做得出來。”
聽到那句話,趙新月知道她已經預先接到了消息。
葉筠用手指指着她,抖抖索索了半天,倒也沒說出什麼責怪的話,隻擠出一句長歎。
“這次我可能保不了你,你丢的業務實在是太大了,自求多福吧。”
一個小時之後,公司中高層大大小小的領導們都到了會議室。
大會議室裡從沒坐得這麼滿,趙新月拿着筆記本走進門,面對一屋子黑壓壓的人,略微調整了呼吸。
這場追責比她預想中來得還要早。
工作彙報正式開始,趙新月不是第一個上台的人,畢竟一場合作的完成,不單純是一個銷售的事。
策劃、美工、文案……所有參與過的人員都被叫了過來。
在倉促之間被告知有這場會議的情況下,難免有人露怯,站在投影儀前,磕磕巴巴地展示手頭的半成品,還說不了幾句,就被台下的領導揪住每一個細節追問。
不時有人面紅耳赤,抱着電腦離開會議室去返工,趙新月遲遲沒被點名上去,被動旁聽了所有人接受打壓式審判的全程。
葉姐強撐着坐在一旁,拿起紙杯,裡面的咖啡早就見空,而她頻繁重複這個動作。
“趙新月,到你了。”終于,坐在會議桌最前的那位部門老總叫了趙新月。
此時會議室裡除了領導,已不剩幾個同伴——那是少數幾個因說話實在挑不出毛病,而沒有被請出去的幸運兒。
趙新月圖表做得很漂亮,用詳細的數據複盤了這幾年雙方的合作曆程,分析證明,他們團隊實際上把甲方的需求完成得很好,為對方公司創造了巨大的價值。起碼,強有力的銷售額與持續上升的股價是不可否認的。
她手裡握着激光筆,翻過一頁又一頁,為剛才的每一個同事說話,并在心中預設了會被什麼問題刁難。
但意外的是,領導們聽得很安靜,偶爾有人插話也是正常提問,與他們先前的态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的報告完了。”趙新月鞠一躬,便要下台,老總低頭敲着桌面,把她叫住。
“所以是因為什麼,白先生那邊,不打算再與我們繼續合作? ”大領導仰起臉來,面上倒展露着和藹的笑容。
“要不這樣,新月。”他親切地叫了趙新月的名字,說得輕飄飄的,“你再去問問?挽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