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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木/作者
夜深人靜。
曲澤躺在床上,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地壓在胸口,讓他動彈不得。
鬼壓床!
曲澤的意識瞬間清醒,但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唯有恐懼籠罩着他,讓他喘不過氣來。
“沒事的,沒事的,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他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但,沒有用。
那種恐懼根本不受控制。
潛意識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必須醒來,否則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是什麼可怕的事情呢?曲澤沒心思去想,也拒絕去想。
他用盡全部的力氣與那個東西抗争,未掀動分毫,胸腔卻已經被窒悶充塞。
他決定換一種方式,努力掀開自己的眼皮,好像有一點作用,稀微的光亮映入眼瞳,就在他的腦畔,他努力轉動眼球,想要看清那是什麼。
似乎是一道光門,也許不是,他看不清,也分辨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大腦在恐懼下衍生的錯覺,但卻給了他繼續對抗的力量。
這次,他将力量集中在了喉嚨,每一個細胞都在用力,時間在黑暗和恐懼中變得無比漫長。
起初,所有的聲音都被壓抑在胸腔。漸漸的,一點微弱的低鳴沖出了喉嚨,很輕,很淺,但确實存在。
還不夠,他要大喊出來,身體的禁锢感越來越強,如果無法擺脫,他恐怕再也無法醒來。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以至于他突破了聲音的極限。曲澤聽到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于,無形的重壓倏然消失。
成功了。
寂靜的空間裡是他粗重的喘息,重獲自由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讓酸軟的四肢恢複力量。
一點光亮透過眼皮傳到視網膜,曲澤覺得奇怪,睜開了眼,瞬間被更深的恐懼攫住。
這裡不是他家。
他在哪裡?難道是被綁架了?誰敢在中央區綁架?
曲澤想要起來,卻根本無法動彈,剛剛脫離噩夢的放松蕩然無存。
這不是噩夢,卻比噩夢還要可怕。曲澤努力轉動眼睛,想要獲取更多的信息。當眼球轉到正上方時,他忽然定住了,那裡——有人!
這個人在這裡多久了?還是他一直都在。曲澤心底湧起一陣寒意。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靜,忽然從身後探出身體,俯下身看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曲澤驚訝地瞪大雙眼。與此同時,一大段不屬于他的記憶湧入腦海。
曲澤心中酸澀,努力去看他的腿,受視野所限,隻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西裝褲,他的腿真的沒有了嗎?那裡真的變成了沒有溫度的義肢?
雖然打算分開,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曲澤想要叫一聲他的名字,然而喉嚨卻像被死死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唯有舌尖在幹澀的口腔中徒勞地動彈了一下。
難過被不安取代。
這很不對勁。
譚際為伸手在他眼角一拂,指尖沾了一點濕意,他定定地看着,随即将手指放到口中,品嘗着那點鹹澀,唇角帶着愉悅。
“放心吧,我不想讓你疼的。”譚際為說,話裡的意思讓人不寒而栗。
他在床頭的位置開始忙碌起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刺耳,一下一下,仿佛敲在曲澤的心尖上。
曲澤與譚際為相識八年,僅憑這聲音,便知道他在擺弄什麼。
他不會是想讓自己跟着一起變殘吧。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緊接着,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消毒劑味道,曲澤拼了命地掙紮,額頭青筋暴起。
“藥效還沒過,沒用的。”譚際為的聲音平靜到詭異,舉着雙手,走到他的側面。
曲澤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把剪刀上,鋒利的刀刃在冷白的燈光下閃爍着寒光,曲澤的心瞬間如墜冰窖,一點點沉了下去。
譚際為手持剪刀,動作輕柔地剪開曲澤的褲子,細心地給他做了消毒。
随後,他拿起手術刀,正要動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将床頭緩緩升高。
“阿澤,你曾經說過,最喜歡看我用手術刀的樣子。”譚際為笑了一下,語氣溫柔,像是最最貼心的愛人,“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了。”
譚際為撫摸着曲澤的膝蓋:“放心,我技術很好。”
「别,不要!」曲澤在心底聲嘶力竭地呐喊,可身體卻不聽使喚,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手術刀劃開皮肉。
譚際為的手法娴熟而又精準,靈活地将膝蓋骨上面附着的皮肉一點點分離。
“阿澤,不要怪我。”譚際為一邊操作,一邊喃喃自語,聲音飄忽不定,“說好永遠在一起的,可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呢?”
“你不是想分手嗎?那我就讓你永遠也走不了,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看到我的義肢你很掃興吧?”譚際為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沒關系,很快我們就會變得一樣了。”
譚際為的話颠三倒四,打破了曲澤最後的幻想。
玩球了,這明顯是發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曲澤想閉上雙眼,可眼睛也開始不聽使喚,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譚際為發瘋。
他就看到自己堅硬的膝蓋骨被譚際為輕巧地撬開,剝離。
“看,多麼漂亮。阿澤,這真是我看過的最完美的膝蓋骨了。”譚際為舉着曲澤的膝蓋骨向他展示,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手腕蜿蜒,眼神興奮癫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