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歸晚無所謂的聳聳肩:“方閣老是出了名的裱糊匠,眼下又逢朝政艱難,他自然是有百般理由勸阻陛下不可格外斥責孟氏,更不可牽連國丈。”
齊策看着虞歸晚,一改方才倨傲的神态,語調有些低沉,像犯了錯的孩子般問道:“你怪我嗎?”
虞歸晚感覺一陣恍惚,時間仿佛退了回到了建昭六年,他一如當年跪在慈甯宮外的皇子般,低着頭,小心翼翼的問道:“姐姐,你是天宮派來救我的仙子嗎?”
“臣妾确實有點失望,不過朝政要緊,臣妾不願陛下為難。”
既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疑,不如表現得妥帖大方些,畢竟他如今時天子了,虞歸晚暗自提醒自己。
齊策對此甚是感動,握着她的手也用力了幾分。
她果然是個外強中幹的性格,齊策心裡反而有些不是滋味,回想起二人相識一來,自己也就見她較真過兩次,一次是為了—皇姐,他目光變得幽深,仿佛透過眼前的女子,看到了自己大婚當日的情形。
另一次就是為了青棠,她撐着病體使出渾身解數,就為了咬死林昭。
這件事終究是我對不起你,他握着虞歸晚的手,心中感慨良多,總以為自己坐擁天下,便可為所欲為,卻不曾想,天子的掣肘,也并不少。
“月兒,你真好。”
“但是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吧,臣妾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落下一身病。”
虞歸晚突然擡高的語調令齊策心中一驚,不過片刻卻又徹底放松了下來,她看着虞歸晚狡黠的眸光,寵溺道:“那你想朕怎麼補償你。”
這樣才對呀,他不喜歡看她那麼無所謂的模樣,他喜歡看她笑,看她鬧,看她如尋常女子般輕嗔薄怒,她先前分明是這樣的。
“臣妾有三個心願,希望陛下滿足。”她下巴微揚,做出高不可攀的模樣。
齊策颌首,滿眼寵愛。
虞歸晚伸出食指在他面前一晃,道:“這第一件事呢,事關小德子。”她說着小心翼翼的觑着齊策的臉色,眼見他神色如常,才道:“終究是臣妾與景遲害了他,臣妾想送他的棺椁回鄉厚葬,另外其餘幾個斷了指的,臣妾也想拿出自己的俸祿厚賞他們,送他們回老家。”
“算是臣妾的一點補償。”
齊策不置可否,靠在軟榻上假寐:“說第二件?”
虞歸晚繼續道:“陛下賜臣妾協理六宮之權,臣妾不敢推辭,既然協理六宮,臣妾也想着節省些宮中開支,用作赈災。”
“宮中嫔妃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有定例,貿然裁減,會引的阖宮怨怼。”齊策提醒道。
“陛下所言極是,況且陛下勤政愛民,宮中嫔妃本就不多,又無太後太妃等需要奉養,所以裁減開支也省不出多少銀子。”
眼見齊策被哄得開心,虞歸晚繼續道:“臣妾想着不如從旁處節省點開支。”
“比如?”
“比如祭祀。”
齊策蓦地睜開眼睛,看着虞歸晚警告道:“祖宗的主意你都敢打?朕看你還真是個無父無君的妖孽!”
“臣妾哪敢打祖宗的主意。”虞歸晚陪笑道:“臣妾想着,陛下乃是明君,先帝更是仁厚,自是不忍見百姓受苦,如今祭祀宗廟的貢品,用的是二尺大的盤子裝着,堆得也有二尺高,小山似的,臣妾打眼一看,光饅頭少說也有也有幾千個,更不用說各色果品,犧牲了。”
“且太廟裡的貢品必得是新鮮的,冬天還好說,十天半月也不會壞,夏天的話,不出兩日便要換新,如此一來,不知要耗費多少錢财。”
“臣妾想着,如今大辰國庫虧空,百姓困苦,曆代先君泉下有知,必是萬分焦急,既然如此,不如把祭祀的貢品分發給受災的百姓,也算是全了曆代先君愛民之心,相信百姓若是吃到了供奉先祖的貢品,也會感念陛下與曆代先祖愛民之心的,陛下以為如何?”
“你呀,”齊策指着虞歸晚笑着搖搖頭道:“是不是偷吃過菩薩面前的貢果。”
“臣妾再替陛下解憂,陛下倒是取笑起臣妾了。”虞歸晚撅着嘴,背過臉去,不理齊策。
齊策笑着把她攬入懷中道:“朕就是心疼你早年孤苦。”
“有陛下在,臣妾不苦。”虞歸晚紅了臉,低着頭繼續道:“另外,臣妾想着,往後祭祀就不必用如此大的器具了吧,這麼大的器具,光裝盤就耗費巨大,夏日裡更容易腐壞,如此一來豈非不敬先祖。”
齊策嗯了一聲:“你說的有道理,除了祭祀所用靡費外,還有各式宴會,也是愈發奢侈靡費,這些都得裁撤。”
“不過變更祭祀所用器具一事一旦開啟,恐成新的中飽私囊之機。”
“陛下如果放心,不如就交給臣妾吧,臣妾保證即更換了合适的器具,又不勞民傷财,最重要的是,還不失皇家體面,陛下以為如何?”虞歸晚仰着下巴,讨好似的看着齊策。
齊策颌首:“還有嗎?”
虞歸晚繼續道:“先帝在時就曾想過裁撤内宦,但無奈大辰建國百年,内宦盤根錯結,人員衆多,況且太監本就是專供皇家所用的仆役,貿然裁撤,也無法安置。”
“但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②,去年江氏謀逆,屠戮皇城,無數宮人死傷,如今陛下初登大寶,各内宦衙門,人員尚不充足,臣妾想着,不如趁此機會,裁撤掉冗官冗職,省官并職,如此一來,便也能節省不少内宦開支。”
“比如宮中負責膳食的就有尚膳監、甜食房,負責釀酒的禦酒房,以及負責采買的司苑局職責幾乎相同,還有負責宮中服侍的針工局、巾帽局、内織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