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祭祀之日,她大可假借術法躲入空間之中,一招大變活人消失于衆人眼前,如此便可金蟬脫殼。
可眼下……似乎事态發展超過了她所能夠掌控的程度,她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人又何嘗不是将她作為棋子,如今還是盡早脫身為好。
思索片刻,便轉向望月道:“入今我乃神嗷使者,理當不受宅院府邸所困,自當外出體察民情,以托夢給神嗷大人,現下無事,可否請望月姑娘引路,帶我探查此方民情?”
望月點點頭,欠身行禮:“使者所願,望月自當配合。”
一行人随即調轉方向,從偏門踏出這臨時府邸,行至大街之上。
不過短短一日,空氣中的那難聞的臭味竟消散許多,街中再無人焚燒狗毛,就連路邊也少了許多屍骨,可不過剛離開府邸,她就聞到一股嗆人的酸臭味,一旁的望月也忍不住取出帕子,掩在面上。
酸臭味的來源則是不遠處緊閉着糧油鋪子之前,一個個衣衫褴褛不着步履,四肢纖細,或肚子鼓脹或腿腳腫脹之人排着長隊,似是在等候鋪子開門,
“不過才下過雨,地下水也恢複了些,怎的還是這副模樣?”
木漣青不解,分明入鎮之際,山間地頭之上還存在些許綠意。
望月輕笑:“使者大人入鎮多時,錦衣玉食,頓頓好酒好菜,倒也忘了這災民疾苦,如今四處幹旱,民不聊生,之那地龍翻身,影響知州,望州,西州三屆皉鄰之人,雖翻動出些雨水來,卻仍舊是杯水車薪,使者大人有所不知,災情慘重,災民們早已靠着樹皮草根充饑。
西州地界之中因有于大人所在,倒還安定,可遠在那知州、望州等與西州相鄰地界的災民,則是紛紛湧入西州地界,一部分試圖南下,前往那雨水充沛的中部地區,一部分,則想苟活在這西州地界……”
木漣青點點頭,似是聽不出那望月言語中的諷刺之話,心中猶豫不決,西州之外災情更為嚴峻,可遊戲到底未開,此番種種,不過前言罷了,她若貿然離開,是死是活,還未嘗可知。
正思索着,有災民注意到木漣青一行人,紛紛上前将她包圍,望月後退半步,躲藏在轎辇之後。
災民一擁而至,紛紛訴說着自己的苦楚,人群推搡間,一名抱孩子的婦女摔倒在木漣青腳邊,慌亂中扯下她的一縷衣角,随即大驚失色,抱着懷中餓暈過去的的小兒連連跪拜:“草民、草民并非有意!求大人恕罪……”
她早已餓得頭暈眼花,稀裡糊塗之際竟不小心沖撞了這位“貴人”,一時間又驚又怕。
而本來吵雜的災民們,竟一同安靜下來,瑟瑟發抖,皆跪于木漣青身前,不敢擡頭望。
本該是望月出面解決,可她卻靜立于木漣青身後,冷眼觀望,這位“使者大人”,應當如何應對?
木漣青微不可查的搖搖頭,目視着前方,歎息不已,此地等級之森嚴,并不是她空有“神力”而能夠扭轉的。若此時借口逃離,那她,就永遠是那災民,是那草莽,就如同上個世界一般,到最後,無能為力。
她内心掙紮不已,望着這成群的災民,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心中那一方柔軟之地被悄然觸動,她空間裡雖有食水,可災民太多,幫得了一個幫不了第二個,隻能下令打道回府:“回罷——”
望月不禁冷笑,什麼使者大人,胸無點墨,不過一介下等賤民,裝神弄鬼陰差陽錯,竟成了使者大人。
還未等她動身,圍繞在身旁的災民突然起身呼啦啦跑向遠處,木漣青疑惑看去,竟是那方無亦。
他騎着高大的馬匹,背上背着一錦緞制成的包袱,身着官服,雖疲憊至極,但面對着圍繞上來的災民們,仍強撐起精神,嘶啞着喉嚨高聲語::“于大人定然不會抛下大家,如今朝廷赈災糧食已到西州地界,再等一日,必讓大家吃個飽飯。”
“可,可俺們已經餓了七日啊!從巋水村一路跋涉,靠樹皮草根才撐到許家莊……早聽說于大人是青天大老爺,若不是活不下去,俺們哪舍得背井離鄉?”有漢子眼眶通紅,喉結滾動着,懷中抱着的是他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的父母妻子,早已長眠于巋水村當中。
“這兒有巡撫大人坐鎮,難道,難道真沒法子救命嗎?”
又有一人滿臉淚痕,衣着樸素但卻不失精氣神,隻不停的叩首:“青天大老爺體恤俺們無米下鍋,俺們銘記于心,但俺從知州逃來,本想往逃亡中原,不過路過此地,聽聞有赈災糧發放才入了鎮中,可,可,哪想就再也出不去!”
“如今即便給俺幾鬥麥子,又能撐幾日?怎挨得到莊稼成熟?趁俺們還能走動,求您放俺們出去尋條活路吧!”
一時間,災民們泣不成聲,方無亦動了動嘴唇,到底說不出話來,如今赈災糧未至而疫病叢生,是萬萬不可放任自流的,隻無奈之下,安撫人心:“暫且等上一日,一日過後,定有解決之法!”
府邸之内官差魚貫而出,是為接應方無亦而來,木漣青跟在後頭,順勢回了府邸之中,可街上災民們伏跪在在她面前的一幕,卻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