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妖。”
“妖,并非指尋常精怪,而是指妖邪。”
“妖邪,統稱為魑魅魍魉,它們無惡不作,或攝人精魄,或害人性命……更有大妖,興風作浪,為禍一方。”
“因此,誅妖司曾說過,凡見到妖邪,必殺之!”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斬除妖邪,”台上的說書先生話鋒一轉,不急不緩說道,“想除掉妖邪,便必須尋一名捉妖師。”
“捉妖師能力有高有低,依照誅妖司一直以來的規矩,斬一妖,可配棗木牌,擁有棗木牌的捉妖師數以千計,再往上,斬十妖,可佩赤銅牌,擁有赤銅牌的捉妖師也不少。”
“可再再往上,斬百妖,可佩銀令,斬千妖,可佩金令,而斬萬妖……則為琉璃令!能有資格佩戴銀令、金令的捉妖師少之又少,而能佩戴琉璃令的,古往今來,便僅有一人!”
“想必這人的名字大家都聽過,他就是——”說書人一拍驚堂木,刻意放緩了語調,等台下聽衆的期待達到最頂峰時,他才微微一笑,道出一個名字,“褚臨!”
“褚臨是這世間最厲害的捉妖師,他活着時,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皆噤若寒蟬,半點不敢興風作浪。”
“傳說,褚臨在死前的一瞬,窺見了無上仙法,隻可惜,他壽元已盡,無法參悟仙法,于是褚臨将所窺見的仙法封存在了他所佩戴的琉璃令中,再然後,褚臨體内靈氣流散,各自依附到了離他最近的九件物品中。”
“這九件物品便如此成了靈物,褚臨死後,九件靈物不知所蹤。但世間卻留下這麼一則傳說:說是當衆妖邪卷土重來之時,靈物便會現世,待九件靈物聚齊後,琉璃令出。有機緣得到琉璃令的人,便能夠得到藏于琉璃令中的無上仙法,得道成仙……”
茶館裡的說書先生仍滔滔不絕,而茶館不遠處的巷子,一名蓬頭垢面的小乞丐聽着茶館裡隐隐約約傳來的說書聲,昏昏欲睡。
*
近幾日,海雲城發生了幾樁古怪的命案——
起先,是幾名還未出閣的妙齡女子忽而消失不見。
這幾名女子的家人疑心自家女兒是被歹人擄走,于是便倉皇報了官。
官府派人尋了數回,但都沒能找到人。
直到數日後,這幾名女子的屍體在城西某間破敗的荒屋中被人發現。
幾具女屍面色猙獰,死狀凄慘又古怪,就連辦案經驗的官差到時,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那幾具女屍生前都是容貌或清秀、或豔麗的美人,追求者衆多,然而如今,她們本該白嫩的臉頰卻枯黃而幹癟,猶如老妪,再往下,她們的身上一//絲//不//挂,身體與臉頰一樣,都幹癟得塌了下去,仿佛被吸幹了所有血液,隻剩一層皮還挂在骨頭上。
如此詭異的一幕當日就在海雲城裡傳遍。
不少人疑心是有邪物作祟,海雲城裡人心惶惶,不少有女兒的人家甚至閉戶關門,嚴令禁止自家女兒外出,生怕一個沒看出,自家女兒便被那可怕的邪物抓了去。
海雲城裡最大的富商明家也是如此。
明家子嗣不多,明家老爺僅有一妻,不曾納妾,他與明家夫人恩愛無比,育有一兒一女。
明家的小女兒明珺是這海雲城裡有名的美人,但美中不足的,是她自幼體弱,鮮少在人前露面。
明家夫婦極其疼愛這個孱弱的女兒。當“邪物作祟”這一流言傳出後,明家的大門便一連關了好幾天,明珺本人也被父母派來的護院、奴仆團團圍住,去哪都要有人看着。
……本該如此。
然而這日,高聳的院牆上忽然探出一個黑色的腦袋。
腦袋的主人東張西望,像是有些緊張。
但神色再緊張,也掩蓋不了女子容貌的昳麗。
隻見這名女子明眸皓齒,青絲如瀑,雖身形比尋常的女子高大上許多,但卻也因此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特殊的韻味。
似乎是以為無人發現,女子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掀起衣裙,跨過院牆,猛地一躍而下。
……院牆下的小乞丐倏然睜開眼!
女子這才發現小乞丐的存在,她尖叫一聲,慌張又急促道:“快、快讓開!”
小乞丐本能地想避開,但他忽而發現,女子似乎不知要怎麼落地,她手腳胡亂撲騰着,這樣嬌滴滴的小姐從這般高聳的院牆上摔下來,怕不是會當場摔斷手腳,小乞丐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避開,而是伸手,輕松地接住了這位不安分的嬌小姐。
然而人落入懷中的那一刻,小乞丐察覺到不對——這位嬌小姐似乎……比尋常女子重了許多,就連骨頭也……
小乞丐下意識掂了掂,但還等他細想,女子便慌張地從他懷裡掙紮着要落地。
女子僅僅是輕輕一推,小乞丐卻愕然地稍稍瞪大眼睛,他的後背重重撞上院牆。沒多時,小乞丐的後背便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
“啊!你沒事吧?”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誤傷了人,女子連忙道歉,直到她擡頭,發覺眼前的是一名髒兮兮的小乞丐。
女子怔了怔,但她眼中并無多少鄙夷。隻是她到底是出身富貴、錦衣玉食的嬌小姐,哪見過渾身這般髒成“黑炭”的人。
小乞丐身上刺鼻的酸臭味讓女子沒忍住掩住了口鼻。
“嘔——”
小乞丐沒在意這位嬌小姐的“冒犯”,但他摸了摸後背,緊皺的眉頭就一直沒松弛下來過。
“……有事。”小乞丐渾身雖髒,但一雙眼睛卻格外黑亮,他用平靜的語氣說着令女子大驚失色的話,“内傷了。”
女子倒吸一口涼氣,她的神色顯而易見地變得無措,顯然天真地相信了小氣丐訛人的說辭:“内、内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