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聽上去結局圓滿的故事,但這人世間,卻極少有故事能像話本中那般美好,因為人的心,極貪。
因而這個故事還有後續——
“那屠戶搬離城西前,他的發妻不知因何生了一場大病,不過一夜,便撒手人寰。而屠戶搬到城西後,另娶了一名貌美的女子。”
“然而,自屠戶發妻死後,他生意上的營收卻急劇減少。可他自己卻仍戒不掉賭瘾,手裡的錢仍如流水般砸入賭坊中,很快,屠戶再度變得一窮二白。”
“等賭坊來收債時,他竟将自己的新夫人用于抵押賭債,可盡管如此,他欠賭坊的錢仍然遠遠還不上,因此,賭坊的人砍了他一隻手。”
再後來,誰也不知道那名屠戶去哪了。
或許是流浪街頭,成為讨飯的乞丐,又或許是餓死、凍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人們對于沉溺于“賭”之一字的人的消息并不感興趣,因為他們的下場千篇一律。屠戶就算再慘,人們也隻會啐一口唾沫,拍手叫好。
不過明珺之所以對蕭烏說這個故事,其重點卻不是在屠戶身上。
蕭烏琢磨着這個故事,很快便明白了明珺的用意:“你是說,那妖邪可能是由屠戶的發妻所化。”
明珺點了點頭,還不忘捧蕭烏一句:“蕭兄果真聰慧。”
蕭烏耳根一熱,顯然他不是會坦然接受他人贊揚的人,隻見他偏過臉,小聲嘀咕了一句:“…廢話少說。”
明明大多數人都能想到這個猜測,明珺這麼奉承他,反倒顯得他像個笨蛋。
見蕭烏神色不大自然,明珺笑笑,繼續說了下去:“屠戶的發妻死得蹊跷,屠戶對外說她是忽然得了急症,就連下葬也再匆忙簡陋不過。”
“而發妻剛死不久,屠戶卻又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且在這之後,他的商鋪營收驟減。”
“你是說…他是為了娶貌美的新夫人才殺了原先的醜妻?”蕭烏若有所思,男人大多喜歡漂亮的女人,而屠戶的發妻卻奇醜無比,他有了錢,想另娶一個漂亮的女人再正常不過。
可想娶另一個女人,屠戶又不一定非要殺死自己的發妻。蕭烏忽然又想起了明珺接連提起的事情——第一任妻子死後,屠戶商鋪的經營狀況便日趨下降。
這是否意味着,真正經營商鋪的人,是那個嫁給屠戶的醜陋女人呢?
這種情況也不稀奇,畢竟有些女子的能力并不在男子之下。而屠戶,卻肉眼可見的是個草包,他所有的錢都拿去給了賭坊,卻在成親後,忽然有了開商鋪的本錢。聯想起屠戶第一任妻子繡娘的身份,蕭烏暗忖道,這本錢莫不是那女子所有的積蓄?
女人拿着所有積蓄替丈夫開了家商鋪,日日忍受着丈夫的冷漠與暴力,苦心經營着商鋪,眼看日子好不容易有了點盼頭,而丈夫有了錢之後卻已經開始謀劃着要将自己一腳踢開……這換作是誰能甘心呢?
因而那夜,屠戶或許提了要另娶後,女人與丈夫爆發了争執,其間,兩人或許提到了錢,又或許提到其他什麼,屠戶憤怒之下,失手将人殺害,又草草将其掩埋。
而女子一生凄慘,死亡亡魂怨氣不散,化作妖邪。
……這似乎是故事最有可能的發展。化作妖邪,一腔怨氣的亡魂憎恨嫉妒貌美的女子,因此專挑此類女子下手。蕭烏不知那妖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才使得她如此憎惡貌美的女人,說到底,他和明珺也不過是通過曾經的故事妄加揣測,試圖窺見妖邪身上所發生的故事的一角。
可事實到底是不是如此,恐怕隻能詢問當事人,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但要怎麼尋到那日逃走的妖邪呢?
蕭烏先前為了救明珺,已打草驚蛇過一回,現在想要讓那妖邪在蕭烏面前現身,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似是知道蕭烏在想些什麼,明珺開了口:“蕭兄,那妖邪曾想過要害我,這應該說明我在她眼中是符合貌美女子這一形象的,不如由我再去将它引出來?”
面對明珺的提議,蕭烏想也不想就否決了:“不行。”
“你隻是一個普通人。”說罷,蕭烏上下打量了明珺一番,明珺就算是男子,也屬于偏瘦弱的那一類,盡管有着一身…奇妙的怪力,但蕭烏仍然不覺得明珺能獨自一人面對那麼危險的妖邪。
是的,獨自一人。
畢竟如果有蕭烏跟着,明珺的計劃注定永遠不會成功。
聽蕭烏想不也想就拒絕了自己的提議,明珺卻不惱,他瞧了瞧蕭烏嚴肅的神色,眸光促狹,調侃問道:“蕭兄這是在擔心我麼?”
“……斬除妖邪是每個捉妖師的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