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
一輪顔色深沉的太陽極低地懸挂在天邊。橙紅的餘晖像燃燒的火焰一樣迅速地席卷整個天幕,将層層疊疊的雲朵染成深淺不一的顔色。
蕭烏閑來無事,便幹脆在院落中鍛煉起身體。
蕭烏認為,對捉妖師來說,擁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是必須的。鍛煉能夠讓他的身體在躲避危險的時候變得更加敏捷。
“呼——”
豆大的汗珠順着蕭烏鬓邊滑落,墜落在地上。蕭烏的手掌穩穩地撐住地面,他的手背、小臂上青筋清晰地浮現,蕭烏以單手倒立的姿勢,身體随着手臂的擺動緩緩向下沉,随着最後一次俯卧撐結束,蕭烏呼出一口氣,他手掌微微用力,整個人就以再輕松不過的姿勢倒翻過來落了地。
蕭烏正想進屋,他摸了摸肚皮,忍不住微歎了一聲。
失策了,鍛煉雖能強體魄,但卻填不飽肚子,甚至反而會讓他腹中的饑餓變得越發明顯。
蕭烏有些郁悶,但也恰好在此時,他忽然嗅見了一股香甜的氣味,蕭烏頓住腳步,他鼻尖抽動,随後唇角忽而浮現出一股笑來,帶着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期待,蕭烏轉身向院門口走去。
“蕭、蕭兄。”
熟悉的聲音響起,院門口一隻白瘦的胳膊直愣愣地伸出。看着眼前頗為“詭異”的一幕,蕭烏眼皮跳了跳,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明珺與以往不同的地方——
明珺的聲音有些沙啞。
再者,往日明珺見到蕭烏,哪次不是熱情而歡喜地撲上來?唯有今日,他反倒莫名…矜持起來了?
察覺到明珺種種古怪之處,蕭烏眯起眼睛,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眼看着蕭烏的鞋子已經出現在視線中,明珺頓時驚慌起來,他連忙不自然道:“蕭、蕭兄,等等!”
“我、我們今日還是保持些距離吧。我…我不大方便,先前承諾你的燒雞和秋師父托我帶給你的糕點你先拿着。”
說着,明珺輕晃了下手裡的食盒。
聞言,蕭烏的的确确停住了腳步,但他卻沒有遂了明珺的意思,反倒直白問明珺:“為何不方便?”
明珺支支吾吾起來:“反正…反正就是不太方便。”
說罷,他自己先亂了陣腳。
“總之,蕭兄,食盒我就先放這了,我、我還忙着呢——”
眼看明珺一溜煙就要跑丢,蕭烏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将人逮住了。
被蕭烏當成小雞崽似的拎起來,明珺一愣,随即有些慌張地用雙手捂住臉。
蕭烏狐疑:“你的臉怎麼了?”
“沒、沒什麼。”明珺讪笑。
蕭烏卻半個字都不肯信他,他握住明珺的手:“那你把手放下來。”
“不了吧,蕭兄,你我幾乎日日相見,我的長相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珺的聲音越來越虛,他胡言亂語道。蕭烏卯足了勁要拉開明珺捂住臉的手,而明珺則卯足了勁死死不肯将手松開。
兩人就像拔河似的,由于明珺天生力氣大,蕭烏又不想傷了明珺,因而在這場“拔河比賽”中,蕭烏看似最先敗下陣來,可這并不意味着他放棄了。眼珠子略微一轉,蕭烏計上心頭。
蕭烏歎了一口氣,他假意把明珺放回地上,随後又道:“不讓看就算了。”
聞言,明珺正要松一口氣,誰知,蕭烏假裝要收回去的手忽然發力,明珺猝不及防,手就這麼被蕭烏拉了下來。一張滿是青紫的臉出現在蕭烏面前。
“……”
“蕭兄,你看着濃眉大眼的,怎能使這樣的手段?”好一會,明珺才反應過來,他幽怨地說。
迎着蕭烏的目光,明珺有些不自然地略微偏過臉。
“别看了,我現在這樣…不大好看。”
說着,明珺有些尴尬地低下頭,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從眼眶下的青紫上拂過。那工匠司造出來的木人當真是厲害得緊,一下午都追着他打,連他的臉也不放過。
明珺郁悶極了。
這時,一點溫熱卻于明珺狼狽的臉頰上綻開。
蕭烏的手指輕輕落在明珺的傷口附近,他略微捧起明珺的臉,皺起眉頭:“秋星實打的?”
“…是工匠司的木人。”明珺老老實實回答道。
經明珺這麼一說,蕭烏有了點印象——
他隐約記起自己曾打爛過無數個這種所謂的木人。
工匠司的木人用來訓練還未入門的捉妖師很是不錯。
隻是,幼時,陪蕭烏“訓練”的都是貨真價實的妖邪。等蕭烏被誅妖司撿回來,這工匠司造出來的木人就不太夠看了。
放到平時,這所謂的木人擺在蕭烏眼前,他都不會多看上一眼,在他眼中,那是與破銅爛鐵無異的垃圾,半點難度都沒有。
可現在,看着明珺青青紫紫的臉,蕭烏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對秋星實有了幾分意見:“…秋星實那家夥,不懂得什麼是循序漸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