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允得知了消息之後立刻親自着手查探。查探這件事并不難,關鍵是要将這件事解決得隐秘不惹人懷疑,要徹底抹去夏翊清還有赤霄院在這件事中的存在。
這種事情,隻要赤霄院出手,就很難不露痕迹,所以即墨允想到了許箐。許箐在臨越城中産業衆多,暗線衆多,随便弄一個市井糾紛然後從中渾水摸魚就好。念及此,他回到赤霄院後便用木鹞傳信,約許箐見面詳談。
其實按照即墨允的輕功,他完全可以不被人察覺就直接到晟王府去找許箐,但因為早年間在晟王府無意之間聽到了春色,實在尴尬,所以自那以後他便很少去晟王府了。反正許箐若有事自然會到赤霄院來找他,再後來有了這木鹞,便直接用木鹞傳信了。
木鹞飛出後不久,即墨允的房門便被推開。
“你就不能敲門嗎?”即墨允說道。
許箐滿不在乎地坐到桌前:“你既然知道我要來,還敲什麼門?多此一舉的事情我不幹。”
即墨允笑了笑,将茶杯推到他面前。許箐端起茶杯,道:“喲,今天有茶,看來有事求我。”
“确實,要借你的人用一用。”即墨允将安成的事情告訴了許箐。
許箐聽後便明白其中的關鍵,道:“高密王和你赤霄院都不能露出行迹。”
即墨允點頭:“不過可以暗中相助。”
“那地方在哪兒?”
“中和坊。”即墨允又補充道,“離歸雁樓不遠。”
許箐白了即墨允一眼:“你怎麼不說離臨越府衙門更近呢!”
即墨允問道:“你有辦法了?”
“你先去探探那裡的構造和人員,然後我們再想辦法。”
即墨允點頭:“好。”
五日後,申時。
坐落于中和坊西街的太常寺突然冒起黑煙。與太常寺隔街相望的臨越府衙門和水龍隊立刻出動,火勢很快被撲滅,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隻燒毀了些陳年檔案。
為控制火情,臨越府緊急疏散了中和坊東西内街所有住戶,在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一戶人家的後院中有一位手腳被縛住的老者已然昏迷,衙役們立刻将人送到最近的醫舍救治,不久後便被告知那人傷重不治,已然去世了。臨越府立刻派仵作來驗屍,發現這人曾受過酷刑,身上多處傷痕清晰可見。此時雖已是初冬,但屍體依舊無法長時間保存,于是權知臨越府的陸執便循着慣例,命人繪出死者畫像,若七日後沒有人認領屍身,便先下葬,留待畫像以供後續。
這下臨越府可忙了起來,要調查太常寺起火原因,同時還有一起威力制縛人緻死案,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
酉時初,高密郡王府。
夏翊清坐在廳房之中,四周沒有下人伺候,隻有安成跪在廳内低頭等待發落。夏翊清并不說話,隻安靜地喝茶,仿佛在等着什麼。
不過一會兒,一位老人從外面走近廳房,向夏翊清行禮。
安成聽到聲音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那進來的人正是張培。張培行禮過後便揚手給了安成一個響亮的巴掌,厲聲道:“我教你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安成見到自己的師父安然無恙早已喜極而泣,雖然挨了師父一巴掌,但也沒有喊疼,隻是低頭抽泣道:“師父教的第一句話是永不背主。”
張培:“那你幹了什麼?!”
安成磕頭道:“臣該死!臣愧對師父教導,愧對主子信任!”
夏翊清沒想到張培一進來便打了安成,連忙道:“張内侍身上還有傷,萬勿動氣。”
張培卻在此時跪地叩首:“臣未教育好安成,請大王責罰。”
安成也請罪道:“臣罪該萬死,不敢求饒,如今看師父安然無恙,臣便放心了,請主子發落!”
夏翊清看向安成,問:“你認罰嗎?”
“臣任憑主子處置。”
夏翊清笑笑,說:“好,那就罰你繼續伺候我。”
“主子……?”安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向夏翊清。
張培道:“大王莫要如此,一次不忠終身不容,如今安成幹出此等賣主之事,便是殺了他都是應該的。”
夏翊清擺擺手,對張培道:“安成也是為了救你,他視你如父,我怎能因為他選擇了救父就怪罪于他?你們都是可憐人,能有這樣的孝心實屬難得,更何況又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影響,這樣就要了他的命,我豈不是太不通情理了?”
張培還要說什麼,卻被夏翊清攔住:“我若想要他命,又何必救你?”
安成哭道:“主子大恩大德,臣無以為報!”
“行了。”夏翊清說,“别哭了。不過這是最後一次,若再有下次,我必容不得你。”
安成:“謝主子開恩!安成在此起誓,此生絕不背主!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翊清:“你天天跟着我,你若是被雷劈,我豈不是也得遭殃嗎?快起來罷。把你師父也扶起來,不必跪了。”
安成用袖口胡亂擦掉眼淚,方才扶着張培站了起來。
“此事既然已起,無論是誰盯着我,都會再有所行動。夏翊清轉向張培說道,“張先生也不好再在外面待着,不如就留在我這裡,正好我身邊缺一個管事的。”
張培立刻回話:“大王喚臣名字便好。大王對臣有救命之恩,隻要大王不嫌棄臣歲數大了,臣定當盡心侍奉。”
夏翊清:“我身邊有安成伺候,這些瑣事不用勞動你。如今我這王府初立,下人們需要管教,你在宮中多年,又曾教過不少小黃門,定是有些能力的。我隻有一個要求,府裡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從府裡打探出消息,什麼消息都不行。”
張培躬身道:“大王請放心。”
“那便這麼說定了。”夏翊清想了想,問道,不知你之前是以何品秩安養?”
“臣離宮前是内侍押班。”
“那便足夠了。”夏翊清道,“我擇日進宮告知嬢嬢,讓你以原品秩為王府都監。”
國朝規定,凡勾當王府、公主府的内侍,需得供奉官品秩以上,内侍押班在供奉官品階之上,是以夏翊清有此一說。夏翊清開府開得匆忙,又兼着宥王離京和恭純貴妃的喪事,所以許多事情尚未準備妥當,原本皇後是想讓安成直接為王府勾當内侍,但安成年資不夠,這勾當官便暫時空置。如今有了張培,他的品階又夠,倒也算是一舉兩得。既全了安成的孝心,也給夏翊清省了事。
“好了。”夏翊清說,“如今府中這麼多院子空置,你随意選一個就好。”
張培:“臣不敢,臣住裙房便可。”
“那可不行,裙房常年不見陽光,你如今歲數大了,住不得那種地方。”夏翊清略想了一下,道,“西側的幽園居中,來往王府各處都方便,你去住那邊罷,安成去安排人把那邊收拾出來。”
安成連忙應聲。
夏翊清又将桌上的小瓶子遞給張培:“這是跌打藥,讓安成給你在淤傷處塗抹,早晚各一次,三天便可好了。若還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千萬别忍着,你養好了身體才能幫我管理王府。還有,安成的臉也得塗,别出去讓人看笑話。”
二人又連連道謝。
“行了,我回書房了,安成去伺候你師父罷,都安置好之後再來找我。”夏翊清說完起身往後面走去。
等夏翊清離開,安成小心地說:“師父,我伺候你上藥去罷。”
張培恨恨地說:“你個不争氣的!跟着這麼好的主子你還想怎樣?我早同你說過,咱們當下人的命不值錢,你心裡裝着我是好的,可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安成低頭道:“我知錯了。”
“要是讓我知道你再做出這種事情,不等四大王發落,我第一個饒不了你!”張培猶不解氣。
安成:“師父教訓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安成,我告訴你,就憑四大王對你的好,你這條命就得一輩子都是他的!如今說是讓我當都監,其實是解了你的後顧之憂!跟着這麼好的主子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知不知道?”張培一邊走一邊教訓安成,安成規矩地聽訓,二人看起來倒像是真父子一般。
“四郎好計策。”即墨允的聲音傳來。
夏翊清吓了一跳:“明之你怎麼不出聲啊!”
即墨允:“我什麼時候出過聲?”
夏翊清搖了搖頭:“我看我是學不成你這般出神入化的輕功了。”
即墨允笑道:“你不是回書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