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二人分開,都有些氣喘。
夏翊清紅着臉:“我……我先出去了……”
“别走。”許琛輕聲說,“這是你的房間,要走也應該我走。”
“不行,你還有傷,不能亂動!”夏翊清立刻說。
許琛:“那你也不許走。”
夏翊清坐在床邊,一隻手還被許琛攥着,他有些不敢看許琛,隻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擺。
許琛歎了口氣,慢慢地說:“是我唐突了,大王見諒。”
“你叫錯了。”夏翊清依舊低着頭,“這裡沒有外人。”
“我……我不該的。”許琛說。
夏翊清微微搖頭:“沒有什麼該與不該,我若不願,你也強求不得。”
“大王?”
“我說過了,現在沒有人。”夏翊清說,“你是打算以後都這麼叫我?”
“……”許琛不知該如何應對,剛才的一時沖動讓兩個人都有些尴尬。
“你若真覺得不該,那晚就不會親我。”夏翊清說。
“你……?”許琛突然想到在王府那一晚他那個逾矩的親吻,有些不确定地問,“你那晚醒着?”
“你剛才不也沒睡嗎?”夏翊清終于鼓足勇氣擡起頭,“咱倆扯平了。”
許琛搖了搖頭:“那我也不該,你是皇子。”
“伯父也曾是皇子。”夏翊清直視着許琛的眼睛。
許琛以前也同夏翊清對視過,但不知是否是剛才那個親吻的緣故,他覺得此刻夏翊清的眼神閃着光,似乎要将他整個人都印在瞳裡,刻在心中。
二人對視良久,直到彼此眼中都有些濕潤。許琛扭開頭,深呼吸一番,道:“抱歉,我失态了。”
“你想到了什麼?”夏翊清問。
“想起了許多。”
“剛才,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波瀾。”夏翊清說,“有人曾同我說過,年少的喜歡,是眼底藏不住的波瀾。”
“大王……”
夏翊清伸出三根手指舉到許琛面前:“第三次了,你叫錯了三次,我該罰你三次,這是你說的。”
“……。”許琛垂眸不言。
“我剛才回憶起了許多事情,而且每一段回憶裡都有你。”夏翊清竟是難得地認真與鄭重,“你不要想着拿之前同大姐說的話來糊弄我,你知道我們不一樣。這世間天地廣闊,可隻有你跟我擁有共同的經曆和回憶。你知道我這些年來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也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家對我做過什麼,我像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般在皇城之中過了十多年。這些年來你是唯一真正懂我的人,也是真正在拿命護着我的人。”
夏翊清輕輕撩起許琛的袖口,撫摸着那道早已愈合的傷疤,溫柔說道:“那時你不過也才十二歲,你明知道那劍是沖着我來的,你明明能夠躲開,卻生生用手臂攔下。從那時起,我就不可能再将你僅僅看作同窗了。”
夏翊清又将手伸到許琛胸口:“若不是因為擔心我而分了神,你怎麼可能躲不過這一掌,又怎會用盡全力撐到我們安全回來才松了神。剛才你暈倒的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我不能失去你,這世上除了你,再沒有人會對我這般好了。”
許琛喉頭微動,夏翊清竟然就這樣将自己的心剖開來給他看,如果此刻再拒絕于他,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許琛稍稍坐起身子,伸出雙手将夏翊清攬入懷中,在他耳邊說道:“我會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許琛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知道這句話一旦說出來,一切都會天翻地覆,但他此刻什麼都不想,隻想把夏翊清的這一顆真心守住。夏翊清緩緩閉上眼睛,一顆豆大的淚珠滑落,滴到了許琛的肩上,他雙手環住許琛的腰,好像要把這些年的惴惴不安和滿腔的情愫都融化在那淡淡的桂花香中。
許琛輕輕地拍着夏翊清的後背,兩個人靜靜地抱着,無言,卻勝過萬言。
“大王,郎君,該進晚膳了。”歸平敲門說道。
許琛和夏翊清連忙分開,都快速整理自己的儀容,待确認不會露出行迹後才讓歸平進屋來。
歸平将食盒放在桌上:“這是蔡知府派人送來的。”
夏翊清颔首,又問歸平道:“去請過行正了嗎?”
歸平回話:“剛才路過議事廳請過袁昭修,他說要再等一會兒才能看出來,讓我不必管他。”
夏翊清笑笑:“那就不管他了,留下他那份就好。”
歸平擡頭,看到許琛默許的眼神才轉身離開。
“吃飯罷。”夏翊清看向許琛。
許琛搖頭:“不太想吃。”
“蔡無何有心了,送來的都是些清淡小吃,你若吃不下,喝些粥也是好的。”夏翊清将粥盛到碗中,端着碗坐到許琛身邊。
許琛沒有動。
“怎麼?要我喂你嗎?”夏翊清看着許琛。
“我真的吃不下。”許琛說。
夏翊清舀了一勺粥送到許琛嘴邊:“張嘴!吃飯!”
“大王……”
“第四次!”夏翊清說。
許琛閉了嘴,剛才那一番坦露心迹之後,他反而覺得那兩個字如千斤重,仿佛那不再是普通的稱呼,而是一種隻屬于他們的情話。許琛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荒誕可笑,可就是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張了幾次口都還是沒能叫出來那兩個字,隻好沉默不語。
“啪!”夏翊清将碗放回桌上。
“許知白!你到底是要怎樣?”夏翊清站起身來瞪着許琛,“話已說開,你這般作态又是為何?是不拿我的話當真,還是覺得我剛才那般掏心掏肺不過是小孩子心性?過幾天便忘了扔了?!”
這是許琛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聽到夏翊清這般稱呼自己,他看着夏翊清的神色,知道夏翊清是真的動了氣,于是掙紮着撐起身:“我沒覺得你小孩子心性,更不會認為你是在唬我。是我錯了,我這就吃飯,好不好?”說着還要站起來去拿桌上的碗。
“坐回去!”夏翊清看到許琛蒼白的臉色瞬間沒了脾氣,他歎了口氣,幫許琛靠回到床上,又給他蓋好了被子,才重新拿起碗坐到許琛身邊,舀了一勺粥送到許琛嘴邊:“我是認真的。”
許琛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粥,然後伸手接過夏翊清手中的碗,說:“我也沒騙你……四郎。”
卡在喉嚨裡的這個稱呼終于還是喊了出來,許琛突然松了口氣,心底那些荒誕不經的想法也煙消雲散,他覺得堵在心中的那一點瘀滞徹底散開了,現在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而疲憊感也終于侵占了他的意志力。他草草地喝了兩口粥,便實在不想吃了,可又怕夏翊清生氣,隻好小心翼翼地看着夏翊清。
夏翊清接過他手中的碗說:“吃不下就别勉強了,今天你太累了,早些休息。”
許琛掀開被子:“那我這就回去了。”
“我這床是睡不下你嗎?”夏翊清盯着許琛,“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行?”
許琛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誰氣誰!”
夏翊清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反而變得任性起來。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蠻橫,更不曾對許琛這樣說過話。他知道自己太過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許琛寵溺地拍了拍夏翊清的手,輕聲道:“不許再說讓我回去的話了。”
夏翊清點頭:“嗯,不說了。”
“我累了。”其實從吐出淤血醒來之後,許琛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很輕,如今徹底松了精神,更是幾乎說不出聲音來。
夏翊清心疼不已,扶着許琛躺好,少頃,許琛就
便沉沉睡去。
夏翊清給他掖了被角,轉身走出房間:“歸平,你去前面議事廳讓行正放那些官員回去,今晚無事,你們也都早點休息。”
歸平道:“那郎君他?”
夏翊清說:“他在我這兒睡下了,他如今的情況也不适宜挪動,就先在我這裡湊合一夜。”
歸平:“大王,這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