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幾個小宮女也都拉着尋宓的衣擺,滿臉舍不得的模樣。
尋宓還未說話,便聽到瓷碗落桌的聲音,她側目看去,隻見顧洺已經将碗中的羹湯燕窩和清粥通通處理成糊狀,尋宓不禁伸手探了探碗壁,溫度恰好适宜,令在場衆人驚詫不已。
尋宓怎麼也沒想到,最先将所有事情學會的,竟是顧洺……
盡管如此,她還是盡其所能的教導着小宮女們,直到九月初,都已經披上嫁衣,還在讓銀蔻倒茶水檢驗她的掌握成果。
連劉棹歌都有些忍俊不禁了,擡手将茶盞推到一旁,幹脆拉着尋宓到她的銅鏡前坐下。
尋宓驚慌失措:“殿下不可,奴婢怎能坐在這裡。”
劉棹歌卻輕柔的按住她的肩膀,眉眼彎起:“沒什麼不可,往日都是你站在身後服侍我,今日有所不同,換我來替尋宓描畫妝容。”
尋宓緊張的兩手放在膝間,紅着臉,聲音都有絲顫:“奴婢卑賤之身,能從安襄宮出嫁便已是十分不合規矩,怎能讓殿下屈尊為奴婢做事,如此大不敬之事若是皇上知道,定要罰奴婢一番。”
劉棹歌卻盈盈一笑,拿起胭脂盒給她描唇,安撫道:“父皇不會知道,也不會罰你,如今你亦不是卑賤之身,是個待嫁的良家小婦人,尋宓便當是滿足我的需求,待畫好妝容,我要看着尋宓風風光光的出嫁才是。”
公主這般說,尋宓隻得不再多言,十分拘謹的坐在圓椅上,任由劉棹歌為她裝扮。
一炷香的時間,妝容完成,待于額間貼上最後一抹紅色花钿,尋宓才睜開雙眼,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瞬間紅了眼眶。
尋宓站起身,一身金裝玉裹的輕紗紅衣,頭頂玉钗,妝容明豔,全身上下皆是公主所賜,她目中含淚,當即撩起裙擺,跪在地上恭敬叩首,聲音絲絲哽咽。
“殿下,奴婢今日便要離開殿下身側,殿下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平日莫要貪涼,膳食要格外當心,奴婢已将所有事宜都交付給顧侍衛和銀蔻,若是殿下仍是有何不适應,一定要告訴奴婢,奴婢可為了殿下抛下一切,回宮重新服侍殿下。”
“奴婢自小無父無母,于宮中長大,殿下待奴婢如親如故,奴婢何德何能今生能有幸侍候殿下,定是前世積攢下的福報才能與殿下相遇,今生今世尋宓都将記得殿下的恩惠,永不相忘。”
劉棹歌上前一步,将尋宓從冰涼的地面上扶起,替她擦掉淚珠,柔聲道:“我的傻尋宓,莫要哭,哭成花貓可是不漂亮了。”
——你可知從前的你于我而言多麼重要,今生我怎能再讓你重蹈覆轍?
劉棹歌親自将尋宓送至皇宮的西側門,看着哭成淚人的新娘踏出宮門,坐上苗家的花轎,一路吹鑼打鼓的離開深紅色的宮牆,直到再看不見花轎的影子,劉棹歌才轉過身。
銀蔻扶着公主,擡着紅腫的雙眼,鼻音濃重道:“殿下,您若是難過便哭出來罷。”
劉棹歌一步步的走進深宮夾道中,仿佛邁入萬丈深淵,她搖了搖頭,擡起眼笑靥如花。
送尋宓離開了這刀山火海般的龍潭虎穴,她當高興才是。
往後舉步維艱的荊棘之路,唯她一人面對即可。
……
午膳時分。
劉棹歌照常吃下一碗燕窩,絲絹擦拭着嘴角,下意識的喚道:“尋宓,茶。”
眼前赫然出現一隻骨節分明不似女子的手掌,将茶盞遞到了劉棹歌面前。
劉棹歌回過神來,眸色頓時沉下,擡起臉溫聲道:“銀蔻,你們先退下。”
銀蔻立即應下,與一衆小宮女守在了殿外。
殿内隻餘劉棹歌與顧洺二人。
劉棹歌擡手接過茶盞,掀蓋後,反手便要潑在眼前人的面頰上,不料手腕竟提前被人捏住,再動彈不得,掙脫兩下卻未能掙開,茶水亦灑了一地。
劉棹歌擡眼,輕聲笑道:“顧洺,再倒一盞茶。”
顧洺垂下眼睑,手中的力道緊了幾分,他興味濃重的看向坐于桌前的劉棹歌,聲音低沉:“殿下好似并未口渴。”
劉棹歌笑意淡下,溫聲細語道:“我讓你松手,再去斟一盞茶來。”
顧洺依然不為所動,甚至微微俯下身,一雙猖狂漆黑的眸子與劉棹歌對視,喉間微動,勾起唇角啞聲道:“殿下不妨将那宮女再喚來,或者——”
“求我。”
劉棹歌瞳孔縮緊,戾氣陡然升起。
另一隻手擡起,瞬間拔掉頭頂的金钗,尖銳的一頭狠狠戳向顧洺右側的眼睛。
顧洺立即閃頭,金钗仍是擦着他的耳廓迅疾而過,劃開一道滲血的痕迹。
若再晚一分,右眼便廢了。
劉棹歌眉眼再度彎起:“松開。”
顧洺興奮的舔着嘴角,知道公主怒了,便松開掌中纖細嬌嫩的手腕。
“跪下。”
眼前人聞言跪在地上,看似聽話,實則那雙眼眸中藏匿的盡是瘋癫之色。
劉棹歌微微彎下腰身,直接扯開他胸前的衣襟,握着金钗的白皙手掌在裸-露的心口處用力劃開,如習字一般,一筆一劃的刻下一個鮮血淋漓的“钰”字,才滿意的擡起手,輕輕拍了拍顧洺的面頰,柔聲笑道:“誰是你的主子,該如何說話,當牢牢記在心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