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早已貫穿他的每一寸血肉,卑劣毫無節制地在陰暗處滋生,正因如此,一股無法宣洩的恐懼将他層層纏繞。
難道他真的如那些人所說,血液裡流淌着父親的血,本性卑劣嗎?
如果江辭知道這些陰暗的心思,會不會不喜歡他,讨厭他,厭惡他?
正因時刻揣着這份惶恐,每當他看着江辭對自己示好的時候,心髒跳得快從喉管裡擠出來,臉上卻冷得結了層冰。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傷人……隻是怕一旦透露出一點喜歡對方的小心思,就會像洩了閘的洪水般無法克制的病态。
如果江辭知道了,一定會讨厭吧。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自己已經殘破到完全無法想象失去他以後的生活了。
許宥禮攣縮的内髒如蜘蛛網上掙紮的昆蟲般打顫,喉間發出幹澀的嗡鳴。
“不,小辭,我愛你。”
“我,我很愛你。”
不知是因為腦組織死亡還是太過緊張,許宥禮此時的詞彙量幹巴巴的,除了單一強調隻剩一片空白。
江辭的表情更冷了。
他蹙起眉,雙眸中是許宥禮看不懂卻灼眼的情緒。
“你怎樣都不願意放我走?”
許宥禮渾身割裂般的劇痛,每根神經像活過來又被硬生生扯開。
江辭以為那句愛是為了留下他而編的謊話?
他真恨不得将心掏出來。
可他現在的心髒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挂着膿血,小辭會嫌棄的。
“留下來,我,所有,都給你。”
許宥禮吃力地說着。
——隻要你要,隻要我有。
身體裡可供調節的血液在迅速流失,隻能撕開還未徹底幹癟的内髒,用僅剩不多的血液給喉道做潤滑。
江辭歎了口氣,仰頭定定地闖入許宥禮的雙眸。
“我想要的隻有離開這兒。”
“許宥禮,我的人生不能隻有你。”
許宥禮凝着江辭毫不閃躲的堅定神色,内心的情緒像壓抑已久的火山倏地噴發了。
憤怒、痛苦、執念、惶恐……還有深深的妒忌。
不能隻有他,還會有誰呢?
那些像蒼蠅一樣圍在他身邊亂竄的男生,又或是和他一樣,被江辭追逐後再被丢棄的報廢品?
光是想到江辭會将給過他的愛毫無保留的留給另一個人,會對歡欣雀躍地對他笑,用這張吻過自己的唇對别人說愛……許宥禮渾身的皮都快撐不住了。
維持不住人形,隻想變成一團黏糊糊的血肉,将江辭周圍空氣掠奪得密不透風。
不可以,不可能。
他隻要存在一天,那些男人就休想靠近小辭半步。
“不能離開,不會,放你離開,外面,沒有我,危險。”
許宥禮低頭盯着江辭,一字一頓,每個字吐出來時都能看到少年的臉上又結了一層冰。
眼前浮現出江辭曾經眼睛亮亮說隻喜歡他的樣子,體内被冷漠化作的冰錐刺得鮮血淋漓。
“許宥禮,你就是我最大的危險。”
面對少年眼裡強烈到近乎溢出的怒意,許宥禮心如刀絞,張了張口正要醞釀着擠出幾個字,忽的看見江辭将藏在袖口處的水果刀刃立在自己的脖頸上,細嫩的皮膚驟然暈開一道血痕。
胸腔内頓時發出厲喝的轟鳴,許宥禮身上的皮肉像撲蛾翅膀一顫一顫,露出白漆漆的骨骼和腐爛的髒器,“小辭,放手!”
他居然拿死威脅他!
多少次,他甯可傷害自己,都舍不得動江辭,他現在竟然用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許宥禮黑色的眼瞳緊縮成針,猙獰地在眼尾處蔓延出黑紅的紋理。
昏暗中,數以萬計的黑色瞳孔從歇腳的牆壁處密密麻麻地鑽入地闆的縫隙,直勾勾盯着江辭細小的動作,細小的觸手緊繃地搭在闆材上,伺機而動。
江辭隻是淡淡瞥了眼,轉而将目光牢牢落在目眦欲裂的許宥禮臉上。
“許宥禮,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過去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