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将佛珠收到口袋裡,手裡按住上方不停崩壞的茬和缺口,心亂如麻。
如果佛珠都沒用的話,恐怕隻有林弦清的家人能……
看來隻能麻煩林弦清帶他回家一趟了。
江辭細細推敲了下,覺得可行。
林弦清的家離北城不到2小時的飛行距離,倒也不算麻煩。
唯一的阻礙是他要找個什麼理由讓林弦清不起疑心呢?
“怎麼不吃?”
江離垂眸看着江辭的動作,黑如稠液的雙瞳像一灘暗流湧動的湖水。
簡單的音節将江辭的注意力拉回到現在。
也許是因為頭頂隻有一束暗光的關系,在黑夜中,他的全部視線都被這張漂亮的臉掠奪。
打眼一看,江離和他并沒有什麼相似之處,江離長相冷淡,江辭卻生的不羁漂亮。但仔細看下,眼型上挑的弧度、唇瓣厚度和鼻梁形狀,好像都挺像的?
那股古怪的親密感又湧上來了。
江辭連忙挪開視線,發白的指尖捏起筷子夾了塊米飯塞進嘴裡,朝着江離友好地笑了笑。
“哥,這個米飯做的火候恰當,真好吃。”
江離輕飄飄地夾了塊雞翅到他碗裡,挑眉,“光吃飯做什麼,平時你不是最愛吃雞翅?”
江辭:“……”
馬屁拍不到頭上。
江離分明還不到30歲,說起話來卻真像個古闆沉穩的男性長輩。
這樣無趣的人,即便模樣再好看,也很難激起他長久的興趣……
念頭一出,江辭連忙嚼了快雞肉合着米飯咽了下去。
想哪兒去了,面前這位可是他平行世界裡的親哥哥,可不是外面那些可以随意擺弄的情人。
家人,是無法輕易割舍、緊密相連的關系。
越想,江辭臉上的表情越濃重了幾分,砸巴着舌尖攪動,食物的香氣還是淺淡了下去,留下淡淡的苦味。
——在此之前,他還陷入沒有任何男人搞不定的狂熱自戀裡。直到墜入到陌生的血緣親情中,面對一個有可能真心對他好的親人時,每寸褶皺的皮膚竟然叫嚣着想要逃離。
他神情恹恹地放下筷子,留下句“吃飽了”,就離開餐桌,将自己裹進了卧室的被褥。
是害怕嗎?
江辭覺得有些可笑,當初為了逃離許宥禮連死都不怕的人,居然在爛大街的親情面前膽怯了。
他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縮成一坨,嘴角撐着,眼底卻沒有一絲暖意。
他不想承認,爛大街的東西,自己怎麼努力都不會有。
求不得的執念在背上變成一道将他碾在爛泥裡的坎,終日沉淪在不停尋找真愛的深淵裡。
即便有了個便宜哥哥,對他而言也隻是個對這副軀殼好的陌生人。
他的親人不是自己。
自己隻是占據了這個身份。
江辭盯着黑暗中的一點,将溢上喉間的情感重新按壓到看不見的角落。
打開夜燈,江辭用帕子撿出手串,其中三四粒佛珠已經化為齑粉,剩餘的也都碎成七八瓣,混成一堆褐色瓷塊。
……原來是個劣質貨,怪不得就這麼送他了。
這手串是徹底廢了,好在他還買了不少符紙,現在就……
江辭手還在下意識往身後摸,臉上的表情已經呆滞了。
他将裝符紙的袋子放在了玄關的櫃子上,沒有拿進來。
江辭正要起身去拿,這時,門把動了。
江辭瞳孔在昏暗中緩緩擴張,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來人除了江離還能有誰。
不,江離很愛他的弟弟,絕對不能被他發現自己的芯子換了,他可真編不出一個像樣的借口,為什麼要買符紙避開“江辭”剛剛逝去的愛人。
有時裂痕往往就是從一個細小的碎口開始崩裂的。
江離推開門,弟弟正背對着窩在鼓成小山包的被子裡一動不動,頭頂的燈沒有關,光影中還飛着尚未散去的餘粉……他眼睛眯了眯,走上前,“小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