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天色晴朗,棉絮狀的白雲在藍天上閑散飄着,好似躺在搖椅上看戲逗鳥的老翁。
燕睛和彩兒随劉盈一同到了尚服局。
起先,姜熠答應劉盈,會跟尚服局的人打好招呼,盡管她去便是,果然,到了地方,便有人出來迎她。
來者是位不苟言笑的女子,鬓角絲絲白發夾縫求生,看樣子上了些許年紀,但手腳麻利,并不輸年輕人。
聽說她在尚服局呆了十三年了,路過的小宮女都要給她行禮,喚一聲“錦元姑姑”。
劉盈不經意瞥眼一看,發現這些小宮女對錦元十分恭敬,行禮時頭壓得低低的,但卻在她經過時,偷偷上挑眼睛打量她。
走在前頭的錦元沒發現這些,或者說,她不管這些。
錦元将劉盈三人帶到一個堂屋,裡頭擺滿挂滿各色名貴绫羅綢緞。
她擺擺手:“殿下已經打過招呼,請公主自行挑選,這間屋子裡,但凡能看得上眼的,隻管拿去,旁的不用管。”
劉盈颔首:“多謝姑姑。”
錦元回之一禮,爾後轉身離開,留劉盈在此挑選。
彩兒剛一進門就睜大了雙眼,如蝴蝶飛入花圃,直覺到處是蜜香,盤桓在花叢上方,一時辨不清方向,呆立在原地。
她掃眼打量屋内的料子,不消片刻便看得眼花缭亂,腳下差點被絆住,幸而燕睛拉了一把。
她紅着臉跟燕睛道謝,但眼睛仍忍不住瞟向各色花紋錦繡。
劉盈注意到她的神情,閑閑地問一句:“這裡可都是長安上乘的料子?”
“何止啊!”彩兒忍不住驚歎,“莫說長安,就算是整個大棠,都找不到比這些更上乘的料子了!”
劉盈點點頭,心道姜熠的門路倒還不錯。
精挑細選一陣,出來時天色有些深,月牙早早便隐在雲後,眼巴巴瞧着,就等太陽徹底落下,它才會扯去隐形的外衣。
走在青瓦紅牆間的長廊裡,一片靜谧祥和,劉盈心情都随之一松,步伐不由輕快許多。
燕睛和彩兒各抱了幾摞布料,腳步可不能夠似她一般輕快,但也亦步亦趨跟着劉盈,不至落後。
正走着,前方拐角處突然跳出一人。
劉盈驚詫道:“九皇子?!”
九皇子姜輝先沒回應她,将她整張臉細細打量一番,她近日未戴面紗,五官俱能瞧個清楚。
末了,他啧啧稱奇道:“像,真像,端的像極了!”
他樂道:“昨日我聽聞你與故去的四皇嫂相像,就想來瞧你了,但礙于天色已晚,才沒來,方才去了落花殿,又聽說你來了此處,謝天謝地,可叫我找到你了!”
見劉盈仍怔在原地,姜輝才意識到方才舉動可能吓着她了,忙又道了一聲罪:“抱歉,吓着你了吧,我想給你個驚喜來着。”
說着,他從身後探出手來:“瞧!這是什麼!”
劉盈等人看去,隻見一團雪白軟糯的毛球。
定睛一看,是隻小白兔。
姜輝笑道:“這是我專門挑來送你的,可乖順了,你摸摸看!”
他留意劉盈的神情,見她露出驚喜之色又有些懼怕似的,不敢直接上手,便安撫道:“沒事的,它不咬人的。”
劉盈聽後點點頭,在白兔柔軟的毛發上順了一把,先前見這兔子毛色銀亮,想必毛發柔順,果不其然,手掌像是撫在上好的緞面上,隻輕輕一搭手,手便從頭滑到尾。
姜輝見她不怕了,索性将兔子抱與她:“給,想着你整日呆在落花殿會無趣,這兔子便養了去,閑暇打發時間罷。”
劉盈抱着白兔謝道:“多謝九皇子。”
姜輝擺擺手:“這有什麼好謝的,待來日,我去落花殿找你和兔子玩耍,莫要趕我走才是。”
劉盈笑語盈盈:“九皇子自管來,茶歇管夠。”
姜輝笑得合不攏嘴:“有你這句話便足以。”
劉盈笑笑不再說話,她身後的燕睛微蹙眉頭,似是不樂得見她跟姜輝來往頻繁。
然而,現下,她隻是個婢女,主子講話沒她插嘴的份,隻得等回了落花殿,關起門來再跟劉盈說道說道。
姜輝跟劉盈說笑着漫步在廊道間,他說定要送她回落花殿,怎麼也不肯先離開。
劉盈也并未推脫,隻說勞煩他了。
正走着,迎面一群侍女,步伐整齊有素,面上不見任何表情,她們擁着一位身披褐金披帛的女子走來。
那女子穿衣打扮盡顯雍容華貴,一看便地位不凡,頭頂着一對步搖,走時一晃一晃,卻十分有節律。
她着一副肅容,目不暇視盯着劉盈走來。
劉盈腳步一頓,停在原地,身後彩兒還在想要不要退到一旁,别再擋了貴人的路,但見劉盈一動不動,手心裡不由捏出一把汗,怕她不懂規矩沖撞貴人,若是如此,以後便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燕睛看見來人,表現得要比彩兒淡然許多,仍微微垂着頭,托盤上舉,上面又摞有層疊的料子,足以遮擋住整張臉。
身側姜輝見劉盈停步,好奇地順着她的目光往前方瞧去,一瞧之下,臉上的笑容褪去。
他驚詫道:“皇長姐?!”
來人正是長公主姜秋敏,是同姜秋文一母同胞的姐姐。
因為她已嫁人,在宮外另設府邸,極少出現在宮中,所以姜輝才表現得十分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