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泡在溫熱的浴湯中,隻覺渾身舒暢,思緒漸漸飄遠。
她細酌之前姜秋文的神情,估算同他要煙晶能否成功。
他那個姐姐姜秋敏似乎對她很防備,保不齊今夜要苦口婆心地勸姜秋文離她遠一些。
但姜秋文不像是會乖乖聽話的人,不然也不會娶方楚然。
誠如她所料,姜秋敏将姜秋文拉走後,厲聲訓斥了半天,結果發現她這個弟弟一直在發呆,半點都沒将她的話聽進去。
她氣得頭暈腦脹,最後他們不歡而散。
姜秋文回到府中,神思仍飄在宮裡。
那張臉就像一截鐵鍊将他牢牢拴住,令他不得不靠近。
那一颦一笑、一哭一鬧,像極了她。
劉盈身上仿佛出現了一個重影,看到那道影子落淚,他的心便揪得生疼。
終是沒忍住,他走了出來。
想到這點,他自嘲地咧嘴一笑,無論是他沒忍住出來替她擺平姜秋敏,還是他悄悄躲在暗處,偷偷看她,都讓他嗤之以鼻。
他瞧不起自己,可這種感覺太複雜。
他明明讨厭劉盈,想到她擁有和方楚然一樣的臉,卻不僅好好活着,還不知珍惜到處賣弄,他便惡心。
他厭惡她,可卻忍不住想她,想她那張臉,想她生動的樣子,想那個重影。
因為想她,又忍不住靠近她。
這矛盾的感覺使他不敢明晃晃走到她面前,隻敢躲在暗處,似一隻兩眼泛精光的碩鼠,偷窺案闆上的米肉。
饒是他看到劉盈耍心機,故意讓白兔咬傷姜秋敏,十分厭惡她的行徑,他還是忍不住會心疼她,不忍她淚落下。
更甚之,她撲入姜熠懷中時,他心底竄起一陣名為嫉妒的烈火,不斷灼燒他的心,燒得發痛。
姜秋文的思緒全在回憶上,沒聽到外頭吵嚷的尖叫聲。
“咚咚咚!”侍衛尚卓的急切聲隔着門扉闖進他耳中,“不好了,殿下,庫房又遭賊了!”
姜秋文擰眉打開門,冷聲道:“可有丢東西?”
尚卓搖頭:“什麼也沒有。”
他十分奇怪,這已經是府上第七次遭賊了,每一次都隻發現有黑影出沒,庫房大門洞開,卻每一次都沒發現有丢東西。
姜秋文垂眸:“沒丢東西大呼小叫什麼。”
尚卓:……
忽想到什麼,姜秋文下了台階往寝房走。
他走得快,尚卓在後緊趕慢趕才跟上。
走到寝房,姜秋文推開門仔細看了一遍,見方楚然的東西都還在,不由松一口氣。
但松下的一口氣還未跑遠,他便瞥見床榻上多了一物。
尚卓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臉一紅,道:“下午魏貴妃來過……”
其他不用多說,姜秋文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大步上前,一把扯下床上那個衣着清涼、柳腰細腿的女子。
那女子躺在床上久等不見姜秋文回來,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不提防被姜秋文扯下床,她尖叫連連。
待看清是姜秋文,魏芊芊才一改驚惶,轉而含羞一笑:“表哥,你回來了,我等你許久……”
話音兀地一頓,因她目光流轉時,看到門口還站着一人,當即又是一聲尖叫,急忙扯了被衾掩住漏在外面的潔白光滑的雙腿。
姜秋文冷着臉,不等她再多言,拽着她路過尚卓一把丢出去。
魏芊芊狠狠摔在堅|硬的青石磚上,膝蓋瞬間磕紅一片。
尚卓見到她狼狽的模樣都有些不忍心看。
姜秋文冷冷對尚卓道:“日後她不許出現在府中,看到就丢出去,聽到沒!”
尚卓連忙點頭。
雖然他也得罪不起魏貴妃,但他的主子是姜秋文,還是得以主子為先。
尚卓揮手招來幾個侍婢,将紅着眼的魏芊芊裹了被衾送回府才松了口氣。
魏芊芊走時望着那扇緊閉的門,死死咬住下唇。
那個人都死了,他居然還半分憐惜都不給她,難道她在他眼中真就一文不值?
魏芊芊心有不甘,姜秋文自小性子便冷淡,從不和任何女子親近,隻不過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就跟被下了迷藥一般,迷暈在方楚然的石榴裙下。
她不服,她差在何處?為何他就不能看看她呢!
姜秋文一點都不在意被他丢出去的魏芊芊,隻從懷中掏出一枚方寸的黃褐晶石細細摩挲。
這枚黃褐晶石裡有道道黑亮的線,黑線細如絲,如天邊劃下的星雨,漂亮極了。
他打量晶石上刻着的“且以深情共白首”這句話。
這是方楚然親手刻上去的,這塊煙晶石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薄唇落在煙晶上,輕輕吻了一下,他不願睜開眼,哪怕隻有一瞬,他也想留住這種恍惚。
他親吻的該是他全心全意戀慕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