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熠沉聲:“問清楚了。”
牢門有兩層,隔了一層石門和一層鐵門,故而姜熠也不怕聲音傳到裡頭去。
他說道:“如若薛重光沒有欺瞞,那麼按照他說的,劉盈應是設計接近薛鵬的。”
莫說劉冀跟劉盈之間感情甚笃,不可能讓她在自己府上吃虧,就憑這段故事裡熟悉的一鐘手段,姜熠也能确定 ,是劉盈主動接近薛鵬,而薛鵬則被她算計了。
方才聽薛重光說的時候,他腦中都能浮現出劉盈是如何柔弱任人可欺,又是如何我見猶伶惹薛鵬動容。
劉盈啊劉盈,你可太清楚自己的武器,這一手美人計耍得衆人團團轉。
趙橫眸光一黯:“她心懷詭計,不能信重,要不要找機會……”
他話沒說完全,但姜熠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找機會将劉盈抓起來拷問一番。
姜熠搖頭:“莫要打草驚蛇,先看看她究竟有何目的再說。”
趙橫殿頭:“也是,畢竟我們還需要她來挑動太子和四皇子的紛争……”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道:“上次秦淑華之事就不該出手,我們隻要護着她的命就好,秦淑華眼目衆多,若是被她察覺我們的意圖就不妙了!”
姜熠笑了一下:“表兄,你何時這麼謹小慎微了?他們家做的那些事她再清楚不過,樹大招風,怎麼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再說了,我們的目的牽扯的是她,并非她秦家,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我們會拿她當靶子。”
趙橫覺得他避重就輕,他的意思明明是他對劉盈維護太過,一有事便替她出面,容易招惹是非。
然而姜熠不再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姜熠一轉話鋒:“今日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齊驸馬的事。”
趙橫看了看左右:“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去馬車上說。”
趙橫的馬車停在刑部外一個暗巷中,二人到了馬車上,藍畫和一應侍衛在周圍守着,提防有人偷聽。
馬車上,趙橫跟姜熠細細說來。
驸馬齊志遠是太子太傅齊思德的兒子,是尚書右仆射齊憂民的侄兒,早幾年前,因着這層關系,被聖人欽點為驸馬,跟當朝長公主姜秋敏成婚。
姜秋敏并不滿意這門婚事,奈何一道聖旨無人能抗,她隻好嫁于齊志遠。
成婚後,二人貌合神離,姜秋敏府中豢養各色男寵,而齊志遠也在外養了幾房外室。
二人互不幹擾,隻在聖人面前偶爾裝裝恩愛,除此之外,平日連面都不見一回。
齊志遠雖有外室,但姜秋敏有言在先,外室不得生兒育女,不然,她正好去禀告聖人,休了他。
齊家大哥齊憂民膝下兩女無兒,二弟齊思德一兒一女,綿延子嗣的希望都放在齊志遠一人身上。
故而齊思德知曉此事後,暗自裡精挑細選,養了一個幹女兒。
說是幹女兒,實則是齊志遠的外室,怕姜秋敏不願意,才美其名曰是幹女兒。
幹女兒随她姓,這樣一來,幹女兒生的孩子便可以順理成章成為齊家的孩子,不必顧及姜秋敏,不怕她告到聖人那裡去。
就算聖人知道了,隻要他們打死都不承認,又有誰能說清幹女兒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諒她姜秋敏再有通天本事,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可他們忽略了一點,就是那個幹女兒,她願不願意如此。
那女子原名花舒羞,是齊思德在伢婆手裡買來的,說是家鄉鬧旱災,顆粒無收,家裡人活不下去,隻好将她發賣,換些銀兩,也希望她能到大戶人家去,有個吃飽穿暖的地兒。
花舒羞不是甯死不屈的人,她怕死,如果有可能,她想好好活下去。
本以為會被變賣去給人家當丫鬟或是小妾,卻平白卷入這樣的事端中。
她不傻,知道齊思德他們在做什麼,無奈屈服,同時擔憂被人揪出。
齊思德他們不怕,是仗着家大業大、權勢滔天,可她沒有這些。
雖然齊思德答應會保她一世無憂,但她還是憂心忡忡。
誕下子嗣前,她是個寶,之後呢?又有誰會去管她的死活?公主若是懷恨在心,她有一百條命都不夠她殺的。
故而,在趙橫他們給她抛向橄榄枝時,她欣然接受。
能繞過齊思德的看管,秘密找到她的人,她相信,他們一定能悄悄送她離開,她還可以逃到遠處銷聲匿迹,過平凡安定的日子。
而今,花舒羞業已懷胎八月,即将臨盆,齊思德他們對她的看管更加嚴實。
趙橫幾次派人去都沒能見到她人。
最後還是前幾日,莫點成功混迹進去,給花舒羞捎了個信,讓她且安心等着,這邊馬上就會有安排。
花舒羞也沉得住氣,半點破綻沒漏,不僅沒漏破綻,還哄得齊志遠整日來看她,恨不得每刻都跟她膩歪在一處。
趙橫還擔心過,怕她會沉浸在齊志遠的寵愛裡,出賣他們。
但他的擔憂顯然多餘,花舒羞是個明白人,她看得再明白不過。
像齊志遠這樣的人,絕不會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就算他正當熱忱,也總有熱忱消散的那天。
寵愛是一時的,她倒是喜歡,但絕對承受不住寵愛消失後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