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午,太子等人又接連比賽幾回,用過午膳,他們又玩起了擊鞠,你追我趕,滿頭大汗都掩不住他們爽朗笑聲裡的暢快。
拔得頭籌者受姜阙賞賜,是一尊三彩釉陶,模樣為驷馬揚蹄,彰顯皇室煊赫的同時,頌贊赢者一馬當先,勇猛直前的無畏氣概。
其餘表現上佳者亦有不同的賞賜。
雖然賞賜看起來不盡奢華,但明眼人都懂,這是在太子跟前表現的機會。
賞賜得不得無所謂,能被太子賞識才更重要。
他們在擊鞠時,衆女眷則在女席上吃喝說笑。
上首坐着秦淑華和姜秋敏兩人,一個端莊淑雅,一個矜傲不拘,皆默然不語,她們也不吃東西,一個出神,一個緊盯校場衆人。
因着這二人營造出冷肅的氣氛,底下人說笑時皆有所收斂,有意降低自己的聲音,想笑時輕輕掩袖,蓋住一半笑聲。
她們偷眼瞧她們,除了近來随着外地官員擢升近長安的,其餘來過宮中幾回,或是見過秦淑華和姜秋敏的,都知道她們不太對付。
不隻是因為姜秋敏跟太子不對付,劉盈在席間聞得一點風聲,說是秦淑華在嫁于姜阙之前,姜秋敏便不喜她。
據說,原先跟齊志遠議親的是秦淑華,不料交換生辰貼的當晚,秦淑華出現在姜阙房中。
聖人得知此事,便賜婚姜阙和秦淑華,以保全皇家顔面。
齊家亦為了不失臉面,翌日,由尚書仆射齊憂民到聖前請旨,賜婚齊志遠和長公主姜秋敏。
姜秋敏得知此事時,聖人手谕已下。
在姜秋敏眼中,齊志遠是被秦淑華捐棄的,别人不要的東西丢給她,這讓一向自持高傲的她,如何肯接受?
在聖前鬧了幾日,差點說動聖人收回成命,還沒等她喜出望外,齊憂民那邊攜衆臣給聖人施壓,她這樁親事不定也得定。
她因此恨足了齊家,連帶對秦淑華也埋怨。
彼時,她們不說話反倒比說話要好得多,就怕一個沒說痛快,肆處發火殃及池魚。
劉盈默默端詳她們的神情,不知秦淑華在想什麼,但她看出姜秋敏在打什麼主意。
姜秋敏跟姜阙不對付,可今日賽馬卻來了,原因無他,定是今日來的人有她看重的。
近日長安又戳生不少地方官,其中不乏年輕有為的,姜阙有心以賽馬相邀,篩選能用之臣,姜秋敏也不例外。
姜秋敏時刻注意那邊的東西,細細打量每一個青年官吏,亦要找尋能拜在她門下之人。
從上一次,姜秋敏對姜阙的态度,劉盈就瞧出些蹊跷。
哪有人敢在明面上跟太子作對的,相由心生,這個長公主怕是有一顆不安分的心。
今日再見她欲有拉攏朋|黨之意,劉盈更加确定,姜秋敏也看上了那個皇位。
這在大棠來說,并不算稀奇事,畢竟當今聖人也是女兒身。
姜阙的太子之位是先皇在位時定下的,先皇故去,聖人把持朝綱,本該登位的太子仍繼續當着悠閑的太子。饒是如此,也未有敢說聖人不是的。
先例在前,姜秋敏有效仿之心也無可厚非。
正當此時,席間來了一人,她一來,所有目光都不自覺照去。
諸葛平雲邁着穩健的步子,一路走到姜秋敏和秦淑華身前,同她們見禮。
姜秋敏一見到她,許久冰寒的一張臉上終于化開霜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拉過諸葛平雲,讓她同自己坐在一處。
諸葛平雲往秦淑華那邊看了一眼,輕笑着搖搖頭,拒絕了姜秋敏的一番好意。
劉盈看到,在諸葛平雲來之後,秦淑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眼睛睜得如同進了狼窩裡的雞崽子一樣大,也不走神了,聚精會神注意着諸葛平雲的一舉一動。
看來秦淑華知曉姜阙和諸葛平雲的事。即便他們成了夫妻,她還是忌憚諸葛平雲的存在。
倒叫劉盈有些好奇,光是對她靠近姜阙,秦淑華都敢直接使絆子,對諸葛平雲,她倒老實多了。
除了面上的禮數,她們也不多言,相敬如賓。
姜秋敏見諸葛平雲不肯坐下,也不怪她,站起身拉她去一旁說話。
她們走的不遠,說話聲正好飄不到筵席上來,但卻能叫人瞧清她們的身影。
更甚之,劉盈起身走到廊下佯裝看擊鞠,微微側頭,還能瞧見姜秋敏的嘴型。
姜秋敏沒那麼多避諱,她身份擺在這裡,一般沒人敢偷聽她說話,身旁也有侍衛丫鬟把手,不怕說的話被有心人聽去,也就沒留意劉盈的目光。
燕睛瞧着,劉盈斜乜着眼,燕睛似乎很費力地在看什麼,但她身子靠近廊柱,直将她的視線擋去,她瞧不出究竟。
這麼多人在,她也不好直接問她在看什麼,畢竟主仆有尊卑之分。
劉盈盡力去瞧姜秋敏嘴唇的變化,辨認她說的話。
這招她從小就會,都是被人逼的,在冷宮,有些人明面上把話說得天花亂墜,實則不知安的什麼心。
往往他們跟她拉開距離盤算時,劉盈都會用這招探聽她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