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更可能是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女,她太過厲害,别人皆非她的對手。
明明視線模糊,但劉冀卻看到她清晰的身影,一舉一動的果敢,以及那面上的冷肅不屈。
在徹底閉上眼睛之前,他朝她伸出手,但她卻漠然地瞧着那條手臂墜落。
再醒過來,他已身處一個破舊的屋内,屋内莫說一張桌子都沒有,連床都隻是他身下的草席。
盡管如此荒涼空蕩,卻還有一碗冒着徐徐熱氣的白粥擱在他身旁地面上。
那碗白粥上飄着幾點紅褐的碎末,他湊近一聞,便知那是肉沫。
他喝光整碗粥,貪婪地舔舐粥碗,一番下來,那破口的碗如同剛洗出來一般幹淨。
由于吃得太急,猛一起身,差點反出一口粥,他咽了咽唾沫,朝門外走去。
門外小院中,并未雜草叢生,看那樣子,像是有人特意打理過。
院中有一棵樹,非是之前見到的果樹,想來并不結果,當下已掉光了葉子,整棵樹光秃秃的。
枯黃的樹葉堆積在樹根,并一堆雜草。
劉冀四下張望,沒看到人影,正值不知所措的時候,一人邁步走入視線。
正是他昏迷之前見到過的,那個少女。
少女白淨的臉上沁着細汗,身着粗布衣裳,一手拿着個硬饅頭啃,令一隻手提着個空水桶,水桶的手把松了些,随着她一步一搖,“吱呀吱呀”響着,聲響回蕩在整座院中。
她長得很好看,就是瘦了點,臉兩側有些内凹,顴骨凸出,整個身闆堪比一片木闆,讓劉冀不禁懷疑,若是此處生有大風,是否能将她吹跑。
眼看她沒有半分尋常閨秀的拘謹,啃咬起滿頭來龇牙咧嘴的,一雙銀牙占得上風,很快将硬饅頭啃得連渣都不剩。
她停在劉冀身前,最後一點饅頭放入嘴中,擡眼看劉冀:“醒了?”
劉冀有些不好意思,臉微紅:“嗯。”
劉盈輕輕放下木桶,對他道:“打水去。”
“啊?”劉冀愣了一下,看看木桶,又四顧望了下,看到樹後有一口破井。
他遲疑地拎起木桶,到得水井旁,水井内撲面而來的惡臭熏得他扭頭大喊:“确定是這口井嗎?要這水幹嘛啊?”
劉盈叉起腰:“喝。”
劉冀又是一愣:“喝?這水能喝?”
他捂着鼻子望向井深處,落滿枯葉的井水依稀能映出他黑乎乎的影子。
突然,黑影濃重,多出一截來。
他心中大駭,忙回頭,正對上劉盈一雙黢黑的眼眸。
她走路沒聲,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
他吓了一跳,一個沒站穩,身子往後栽去,身後是水井,這麼一栽,定會掉入水井中,到時候隻怕是兇多吉少。
還好劉盈一伸手臂,及時拉住他。
劉盈笑了笑:“這麼單純的嗎?你難道沒聽說過,兩個人一起的時候,可萬萬不得視井,否則……”
不必她說完,劉冀也猜得到後果,他渾身冷汗直冒,舒口氣道:“還好,你是個好人。”
劉盈斜乜他:“好人?你了解我多少,就說我是個好人,在這裡,千人千面,興許我是僞裝出來故意騙你的呢?好在你毫無設防的時候,再害死你。”
劉冀搖搖頭:“你若想害我,剛剛趁我暈倒的時候,就足夠了,可你非但沒有害我,還給我食物吃,所以,你是個好人。”
劉盈盯着他半晌,才扯動嘴角:“或許我想利用你呢?”
劉冀不懂:“我都快半死不活了,有什麼可利用的?如果可以幫到你,我願意叫你利用,還你的這份救命之恩。我娘說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劉冀說到做到!”
劉盈又直瞪瞪瞧着他,少頃,一指他身後的水井,聲音平淡無波:“打水。”
“真要喝呀?這水能喝嗎?”
劉盈沒再說話,轉身回了屋。
劉冀打了一桶水,雙手賣力拎着水桶走到屋前台階下。
他朝裡面大喊:“水打好了。”
劉盈拿着豁口的碗出來,又遙手一指:“倒進那個裡頭。”
劉冀轉頭,看到一個底部漏洞的木桶架在低矮的木架上,木架經由樹枝和粗繩捆綁結實,底端深深嵌入泥土裡,十分牢固。
他走過去,往木桶裡一瞧,看到裡頭發黃的紗布包裹着泥沙和大小不一的石子,不知是幹什麼用的。
木桶下頭還放有一個同樣豁口的盆。
邊好奇着,他照做,費力将水桶裡的水全部倒進去。
水經由木桶從下頭的漏洞嘩啦啦流入盆中,不稍片刻,水大部分便都到了盆中,漏洞口從水流如注漸漸到滴落水滴。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劉冀睜大了眼睛,呆愣片刻後,又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确認沒看錯,才興奮地轉頭對劉盈道:“水變清了!”
原本渾濁的水經由木桶流入盆中後,成了一盆清水,雖不至于跟得天獨厚的清澈溪水相比,但比之方才的井水,可要好上太多。
劉盈舀起一碗水,仰頭咕噜咕噜喝下肚。
“哎……”劉冀阻攔不及,眼看着她端着他剛喝過粥的那隻碗,沒事人樣喝完一整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