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早朝,趙橫并未立即出宮,而是繞了一圈,來到宣榮殿。
姜熠還未回來,他倒是先到了,坐在殿中無所事事,看到桌案上放着的那三層食盒,他微微蹙眉。
這食盒他記得,是昨日賽馬,劉盈進獻鮮花餅給太子姜阙時拎來的。
當時姜熠隻打開一層,另兩層還沒開,按理說,該還有兩層吃食,應送到東宮去才是,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他心情煩悶,今早的事就夠他煩的了,轉過頭不想再思慮此事。
昨日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今早他一進殿堂,便聽得左近議論紛紛。
先是劉盈道破太子妃懷有身孕,又是魏貴妃侄女為情所困,不顧禮法,竟用些腌臜手段迫害月姝公主,丢了大棠的臉面雲雲。
後者倒沒什麼,無非就是給魏珂及魏家找不痛快,他倒樂得見。
就是秦淑華這件事,令他煩憂。
因着這事,昨日賽馬草草結束,姜秋敏都未蹬上馬镫,自然驸馬齊志遠的算計落空。
這一步棋走錯,沒能給魏珂予以重創,趙橫心有不甘。
故而看到姜熠邁着閑暇闊步走進來時,他急道:“五皇子有何可樂?”
姜熠笑着不答反問:“表兄有何不樂?”
“計劃隻成一半,換誰能高興?也就你罷。”
姜熠喚人給趙橫換茶:“茶涼了換掉便是,還怕不夠喝?”
莫點跟着道:“昨夜諸葛尚宮連夜到訪公主府一事,趙大人可曾聽聞?”
趙橫一愣:“竟有此事?”
莫點看向姜熠,姜熠先拐了個彎提起早上聖人傳召一事。
“今早上朝前,聖人傳召,宣稱太子妃有喜,東宮即迎祥瑞,欲擇日慶賀,但礙于秦淑華身子骨弱,便先将養在東宮,聖人勒令衆人不可前往叨擾,容太子妃好好休養生息,以保皇家子嗣安康。”
趙橫也聞得此事,皆是宮裡内侍宮女等傳出來的,由于他昨日在場,早料到秦淑華有身孕,故而聞此并不驚異。
他不解道:“這與諸葛尚宮夜訪公主府又有何幹系?難不成諸葛尚宮準備對這孩子下手?這可是皇家子嗣,這麼做是要掉腦袋的啊!”
世人皆知諸葛平雲和姜阙青梅竹馬,那時他們在衆人眼裡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任誰也沒想到橫插一個秦淑華來。
不過這也不稀奇,姜阙甚為儲君,要娶之人必然得是世家大族的千金,諸葛平雲孤身一人,背後無大樹可靠,于儲君穩固地位不利。
趙橫雖不喜議論流言蜚語,但擋不住他人閑言幾句,總有些能飄到耳中,被他記住。
諸葛平雲和姜阙的恩怨情仇自然也在這些碎語之中,故而,他才會有如此猜測。
繼而,他又想到:“長公主向來與太子不合,若與諸葛尚宮聯手,莫不是東宮要生變?”
“表兄思慮倒是深遠,隻是謀害皇家子嗣,聖人又怎會依?”姜熠抿了口茶,“諸葛尚宮聰敏多智,該不會連這點都想不通。”
“那是?”趙橫實在有些想不明了。
姜熠道:“表兄就不覺得奇怪?秦淑華昨日瞧着身子骨還硬朗,怎的今時一說有身孕,便身嬌體弱,呆在東宮出不來了。”
他說的是出不來了,而非不出來,趙橫咂摸出味來:“你的意思是,秦淑華看似是呆在東宮養胎,實則,是被軟禁了?”
姜熠笑而不語。
趙橫一拍腦袋:“啧,瞧我這記性,光顧着姜秋敏的事,差點忘了昨日太子面上古怪,太子妃也顯然有心事……莫非那肚子裡的孩子……”
秦淑華若真被軟禁,原因無非是她自己以及背後母族秦家有何出格之處,再者便是腹中孩兒,既是有了孩兒之後被軟禁,那麼後者的可能更大。
莫點在姜熠身側提醒一句:“趙大人慎言。”
趙橫看他一眼,止住了話,又看向姜熠,心裡已明白七七八八。
他又細想片刻,才道:“那諸葛尚宮為何連夜拜訪公主府?此事與長公主有何幹系?”
“原先我也有些想不通,直到剛剛,見了一回莫佰仟,便都通了。”姜熠道,“此事與其說是跟姜秋敏有關,不如說是跟齊志遠有關。”
“齊驸馬?”趙橫嘶了一聲,“我記得,當初太子和太子妃合籍前,秦家還在和齊家議親,議的便是秦淑華和齊志遠兩人,後來兩家還因為這事鬧得不愉快,難不成這孩子跟齊志遠……”
他再次打住話頭,看向姜熠。
姜熠一笑:“誰曉得,我隻知太子有意要和長公主聯手對付齊家和秦家。”
“莫佰仟說的?他可信嗎?”
莫點接道:“趙大人且放寬心,他能有今天,全靠我家殿下暗中提攜,不會忘本。”
莫佰仟身為禦史中丞,逃不開兩家士族争鬥,昨日他得姜阙青睐,或是有心要試探他的能耐和忠心,姜阙半夜時分傳他秘密入宮,話裡話外都要他幫着對付秦齊兩家。
姜熠走到桌案邊,打開食盒第三層,前兩層都被他吃光了,一層鮮花餅,一層牡丹炸花,油炸過的花瓣薄片擺出牡丹的形狀,再澆上一層蜜酪,吃起來清脆甜香。
他從第三層拿出一碟,碟中一整張面餅,上撒有嫣紅花瓣,半嵌半舒,還有芝麻和各種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