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有這麼一顆優美的心,對于她的哥哥也會摯愛到這等地步。假如愛神那支有力的金箭把她心裡一切其他的感情一齊射死……”
“停停停停停停!”黎婉芝猛地站起來,手一揮,像要拍掉台詞本似的,“你這台詞讀得——完全聽不出奧西諾公爵的深情啊!”
“他本來就沒多深情啊。”沈時硯小聲嘟囔,一邊撓頭,一邊拿劇本邊角在指尖轉來轉去。
“怎麼會沒深情!”婉芝氣得轉了個圈,“至少這個時候他還是很愛奧莉維娅好吧!公爵内心都快煽出火來了,你這念得像在背數學定義。”
“是是是……”沈時硯垂頭喪氣地抓了抓頭發,“但我一想到奧莉維娅是你演的,就特别出戲啊,還什麼‘她有這麼一顆優美的心’……”他一邊說,一邊小聲哼哼着那句台詞,帶着點咬文嚼字的無奈。
“怎麼?我的心不優美嗎?”婉芝雙手叉腰,假裝怒目圓睜。
這話一出口,教室裡頓時笑成一片。羅熾南甚至一邊笑一邊拍桌:“哎喲,黎大小姐動氣了~”
“不是不是!”時硯連連擺手,眼角也忍不住彎了,“我就是說台詞的時候腦袋打結嘛……”
“好啦好啦!”婉芝一邊笑一邊擺擺手打斷他,“那你别把我想成奧莉維娅。來——你就想着她!”她說着,伸手就把陳蔚青往前一推。
“哎?!”蔚青踉跄了一下,差點撞到講桌,擡頭一臉懵地看着婉芝,“為什麼是我?我不是演維奧拉嗎?”
“喂,我可是聽說你們在宴會上可是并肩而立,談笑風生,甜得都快掉蜜了,”婉芝朝她眨眨眼,語氣調皮,“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别以為我沒去就不知道啊~”
“什麼!!!”羅簡眼睛瞪得像兩個鈴铛,“你們幹嘛了?!”
“不是那天——”蔚青嘴角一抖,剛想辯解,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把話生生咽了下去。
她悄悄看了一眼窗邊——梁憫初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陽光照得他長衫一角泛着淡淡藍光。他沒說話,手指卻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膝蓋,眼神帶着笑意,不咄咄逼人,卻讓人無處可藏。
蔚青别開視線,耳根都紅了。
“好吧好吧,我重新來總行了吧。”沈時硯見狀,立刻開口打圓場。他舉起劇本,假裝認真,清了清嗓子,語氣比剛才低了一點,“啊——一點不錯,我的心就像一頭鹿,輕靈、驚惶——”
“别太用力!”婉芝在一旁又叫道,“你不是馴鹿,你是公爵!”
全場又是一陣笑聲。
沈時硯終于磕磕絆絆地演完了公爵的開場,接下來輪到小醜費斯特——也就是沈時墨——慢吞吞走上“舞台”。
他穿了件大一号的棕色學生外套,衣擺晃來晃去,顯得有點滑稽。他手裡不知道從哪兒拎來一根白粉筆,勉強當作權杖,卻沒什麼儀式感地在掌心轉了兩下。
“你快點啦!”婉芝在“導演椅”上催促,“就你了,趕緊的,站好念台詞!”
“我說……真的要我演這個?”他不知道朝誰問了一句,又像是自言自語,臉上看不出情緒,耳朵卻有點紅。
“你不是說自己是全場良心嗎?”蔚青含笑看他,“小醜登場,光芒萬丈,快點。”
沈時墨嘟囔了一聲“光芒個頭”,低頭站好,挺了挺背,像下定了決心。然後一闆一眼地開口,聲音故意拉長,帶着點“我要演你們就别笑我”的架勢:“上帝保佑您,小姐!”
他鞠了個彎得不太标準的躬,姿勢半真半假,像是認真演,又像是在自嘲。他一擡頭看見婉芝盯着他,忍不住别開了臉。
“把這傻子攆出去!”黎婉芝演的奧莉維娅順勢将台詞一抛。
沈時墨微微一愣,然後眯眼掃視四周,忽然擡手指着婉芝,一臉無辜地說道:“聽見了嗎?快快——把這位小姐攆出去。”
那語氣一本正經,像聖旨宣讀,瞬間把所有人都逗樂了。“台下”的其他人哈哈哈大笑着,這一幕尤其自然,簡直就像他們姐弟倆平時的鬥嘴。
“……算了吧。”婉芝努力維持角色,“你是個幹巴巴、沒趣味的傻子,我不要再看見你了;而且你已經越來越不老實了。”
沈時墨吸了口氣,像真被打擊了似的,一隻手按着額頭退後一步,假裝要暈過去。
然後他突然停下,擡眼,換上一副深思熟慮的表情:“我的小姐——這兩個毛病啊,用酒和忠告就能治好。”
他開始來回踱步,手裡的粉筆權杖被他敲得“噔噔”作響:“幹巴巴的傻子?來一口酒就潤了!不老實的人?勸一勸,說兩句,拍拍他肩,說——‘你啊,要做個正經人了!’”
“如果他能聽得進去,那就老實;聽不進去……”
他看着婉芝,忽然挑眉:“那就找裁縫,給他補補——不老實的心,補上一塊‘道德’的布。”
“道德的失足無非補上了一塊罪惡;罪惡悔改之後,也無非補上了一塊道德。”
他開始講得越來越順了,動作也越來越大,連坐在一邊的梁憫初都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聽得懂嗎小姐?聽得懂太好了,聽不懂——”他聳聳肩,“那也沒辦法。”
“那也沒辦法。”他壓低聲音,神情忽然有點認真:“傻子不好當啊,美人就像鮮花,傻子就像花瓶。小姐吩咐把傻子攆出去——”
他轉身往外一指,語氣一頓:“因此我也再說一句:把小姐她自己,攆出去吧。”
婉芝拍案:“尊駕!我吩咐他們把你攆出去呢!”
沈時墨愣了一秒,然後低頭笑了笑,朝衆人誇張地一鞠躬:“傻子退場。”
他轉身走下講台,腳步輕快,嘴角還挂着明顯的笑意。
梁憫初笑着站起來鼓掌:“非常生動的表演。”
黎婉芝擡起頭,驕傲地瞪了一眼沈時硯:“你看!這才是演戲呢。”
沈時硯縮了縮腦袋,瞪回她。
“簡,該你啦!”黎婉芝邊笑邊翻台本,“瑪麗娅在這兒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