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湮的話還沒說完，那道身影已近至眼前。
砰！
楚沔掐着他的脖頸，将他的腦袋掼進身後的牆中，力度之大，直接撞得牆上磚瓦碎裂掉下，他冷聲道：“把你的嘴擦幹淨再說話。”
樓湮半張臉全是鮮血，牙縫裡擠出聲音：“你假惺惺地做給誰看！他不是你親手殺的？哦，我剛剛确實說錯了，他哪裡有屍體？他死得時候屍骨無存，你可是連具骨頭都沒給他留下。這般說起來，仙尊，我還要感謝你啊……”
楚沔漆黑的眼眸更冷，手腕不自覺地用力收緊，頓時，樓湮青紫着臉說不出話，喉骨被他捏得喀吧作響。
簡清雨走到他身邊，那隻素淨的手攥住他的廣袖，喚道：“夠了，楚寂玉！”
他面無表情地松開手，樓湮雙目赤紅，乍能呼吸到空氣，捂着脖子不住咳嗽，一邊叫嚣道：“你有種殺了我，讓那個女人的在天之靈看看，你是怎麼為了一個雜種，兄弟阋牆！背叛宗門！”
楚沔厭惡地瞧了他一眼，捉住簡清雨的手腕，拽着他走過他身邊，往上方的牢房走，梁潛沒有作聲，擡腳跟在兩人身後。
鬼梁護衛軍匆匆趕到，恰好與幾人撞上，不知誰又驚又恐地喊了一聲“楚寂玉”，烏泱泱一群人止了腳步，争先恐後地往後躲，别說動手了，甚至硬生生給他們擠出了條道，眼巴巴瞧着三人往宮殿外頭走去了。
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内，領頭的護衛才敢走上前，見樓湮面色陰沉，臉上全是血，他小心翼翼地說道：“莊主，他們好像往落霞冢的方向走了。”
“一群飯桶，攔都不敢攔，淨丢我的臉！”樓湮瞪了他一眼說道：“他愛去就去，不是想知道落霞冢有什麼，他親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說到最後，樓湮冷笑一聲，眼中似有快意，道：“自诩清高，真當自己是什麼高風亮節的人物，還仙尊，我呸！我倒要看看，他這次還能不能接着裝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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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梁再往南行十裡地，能遠遠瞧見五座參差高峰錯落環繞，又有矮峰綿延數十裡，正是落霞冢。
此處山阙卡住兩州要塞，翻過山就進了闵州，因為是條捷徑，時常有商隊貪圖方便從此山拉貨。
近年來，頻頻有商隊進山失蹤，隐有山鬼作祟的傳聞，附近的小宗仙家尋人未果，上報天機閣，梁潛來此地正是為了此事。
“等等，”簡清雨疑惑道：“首先，此地是嘉州，這事兒該歸劍策管，怎麼也輪不到封界吧？其次，近幾年就有邪祟傳聞，為何現在才處理？”
“陳公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梁潛歎了口氣，似乎又想起什麼，看了眼楚沔，聽見那人說了句“無礙”，才敢接着道：“自打長生門落敗，琅垣虞家逐漸得勢，遂開辟了新宗，也就是如今的劍策。”
“這虞家呢，曾受長生門庇護，因這層關系，對這位業火紅蓮頗為頭疼。除也不是，不除也不是。幸而，鬼梁沒鬧出過大亂子，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幾百年相安無事。
十年前，落霞冢開始頻發失蹤怪事，附近的仙家解決無果，遂上報至劍策。劍策派人來過，但也沒查出什麼，遂草草了事。直到上月，有位趙姓商人在此地失蹤，此人乃是江南富商，每年不知給仙門捐多少銀兩，這才又東窗事發，可劍策遲遲拖着不肯解決，天機閣便将案子轉到了事堂，我正缺個乙等除祟的案子，于是就接手了。”
簡清雨聽罷道：“拖了十年？不知要殺多少人，怕是孤魂都能拖成厲鬼了。”
梁潛搖了搖頭，道：“說起來也很奇怪，十年前雖出過事，但中間确實風平浪靜，近兩三年才又有人失蹤的。”
簡清雨若有所思，忽看向楚沔：“仙尊可有頭緒？”
楚沔應道：“這邪祟應當是十年前被劍策鎮壓過，不過兩三年前又跑了出來。案子的難度，自然也不止乙等。”
仙門百家皆有事堂，弟子除祟需到事堂領取事牌，這事牌算是一道路引，可免費暫居驿站歇息，過天下關隘而無阻——魔道中人所聚集之處除外。
這事牌分為甲乙丙丁四類，分别由高到低代表了除祟的難度，丁等隻是解決些未害過人的地魁、精怪，丙等就是除去沾過人命的邪祟，乙等需要解決的邪祟不僅殺過人，且開了靈智，逐漸有了似人的性格，而甲等判斷卻隻有一個條件：鎮壓無果。
甲等案件須交予天機閣巡按親自解決，有時甚至不止需要一位。劍策隐而不報，導緻案件判定出錯，梁潛屬實是被坑了一把。
“原來如此，難怪這案子如此棘手！”梁潛恍然大悟。
“你不是給事堂傳音，何事？”楚沔忽想起這一茬來。
“對，我險些忘了！”梁潛看向楚沔道：“我走到山内，進了一座很破的山廟，煞氣很重，卻找不到來源，甚是怪異。然後，樓湮就突然出現将我帶走了。”
簡清雨側過臉，問：“那座廟在哪裡？”
梁潛指了指西南方向，道：“差不多就是那邊。”
三人往那個方向走，差不多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忽見遠處影影綽綽的有個人影。
那漢子身材高大，身披沾塵的鎖子甲，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臉上滿是恐懼：“救命啊！救命！”
他身後跟着一團漆黑的虛影，大約有五尺高，手執長刀朝那逃跑的漢子砍劈下來。
“沉淵。”楚沔喚了一聲，沉淵劍瞬間出鞘，将那道虛影打散在空中，詭異的是，那呼救的漢子竟然也随之消散了。
楚沔蹙眉道：“是殘道生出的象。”
簡清雨早知此處有殘道，對此并不算意外，隻是……沉淵怎的這般聽他的話？
簡清雨心底疑惑，他這本命劍很有靈性，也十分認主，旁人一般是用不得的，遂試探性地問道：“聽聞仙君有把淩霄劍，很是厲害，怎麼沒瞧見？”
梁潛忽然咳嗽兩聲。
楚沔看向他，道：“碎了。”
碎、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