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

商玄台跟着柳仙仙越走越深，越來越濃的熟悉感覺萦繞在他的身邊，又過一段，周圍景物已是與剛走進來時天差地别，蒼翠蔥郁的樹林消失不見，舉目盡是枯枝雜草，整齊的青石磚不知從什麼時候變成了不規則的磚塊......嶙峋的石塊......最後連石塊也消失不見，隻剩下泥濘的土路，以及滿地的荊棘草屑。

眼前是一座荒涼蕭殺的宮殿，描金雕花的橫梁早就鏽蝕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紅漆也層層剝離，露出内裡腐敗焦黑的痕迹。

商玄台輕輕挑眉，面前的破敗宮殿門窗緊閉，卻突然好似從宮殿内吹起一陣強風，夾雜着塵土朝商玄台迎面而來，商玄台也不躲，任憑衣角與發絲向後翻飛，他立于原地分寸未動，倒是身旁的柳仙仙被這風連滾帶爬的吹出老遠，此時從牆根爬起來灰頭土臉的模樣好不狼狽。

“廢物。”不知是從哪裡傳出的聲音，散在空氣中，虛虛實實讓人聽不真切，商玄台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

聞言，柳仙仙卻滿臉惶恐的就地跪下來朝着宮殿内直磕頭道：“小的沒用，小的沒用，大殿下莫要生氣，小的已經按照大殿下您的吩咐把人帶來了，小的這就離開，不打擾您二位叙舊。”

“還算你有眼色，滾吧。”空氣中的聲音溫柔悠遠，聽不出情緒，卻又令人心生寒意。

“是，是，小的馬上就滾，馬上就滾......”柳仙仙一邊說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倉皇而逃，商玄台斜眼瞥了一眼柳仙仙跑走的背影，見他寬大的衣袍下露出了一條黃白的大尾巴來，蕩起一路塵土。

商玄台淺笑一聲，手指輕輕附上鼻梁，他頓了一下，自然的把手撥向剛剛被吹亂的發絲，輕輕别在耳後，用帶着輕佻的語氣開口：“我當是誰呢，還是這麼喜歡找黃鼠狼做跟班啊......師兄。”

這聲音輕飄飄的，聽不出悲喜。

散在空中的聲音并未做出回應，隻是宮殿門窗轟然洞開，伴随吱呀吱呀的響聲，襯得這地方活脫脫宛如一座鬼宅。

商玄台緩步走上前去，擡手掀開破爛的紗帳，面前出現一條清瘦的人影，那人影背對着商玄台，黑紫色的長袍之上金線玉珠纏出的蟠龍巨蟒騰蛇黑蛟一股腦地擠在一匹布料上，雍容華貴夠了，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商玄台：“......”

那人頭戴着比衣袍更加華麗的高冠，立在這一片破敗蛛網密布的宮殿之中，用商玄台的話來說是“像個鬼”。

“天機殿的大殿下？”商玄台輕聲說，随手放下紗帳走進殿中，噙着笑意，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那人沒回答，隻是等商玄台止步，随後轉身看向他，他帶着那塊和商玄台一模一樣的面具，露出五官也和商玄台出奇一緻，不是像，而是這就是商玄台的臉。

那人開口用着和商玄台一樣的聲音：“我的師弟......真是好久不見啊。”

剛剛那聲音仿佛飄在風裡，讓人聽不真切，而此刻，商玄台确定這就是自己的聲音。

“是挺久的......久到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和我長得一樣啊......”随後，商玄台一字一頓的輕聲叫着他的名字：“姜、洛、葵。”

姜洛葵聞言大笑起來，他随手摘了面具扔到地上，面具下屬于商玄台的五官不斷變幻，直到變成了另一張人臉，他笑夠了便停了下來，他原本的嗓音有些沙啞，但語氣親熱，仿佛真的在同多年不見的親人叙舊一般：“師弟近來可好？”

“托師兄的福，好着呢，勞煩師兄還一直記挂着。”

“當然是不會忘的，我每日思念師弟可是思念的緊。”

“日日思念了五百年......當真是難為你了。”商玄台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眼神中卻有殺意彌漫。

“呵呵，師弟說的什麼話。”

“實話。”商玄台隐在袖子裡的手指骨節輕響，繼續說：“師兄現如今可是這天機殿人人敬仰的大殿下，還能每日念起我，确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