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口的人流一時如魚湧,玫瑰慢悠悠的走在最後,一出站,就看見樹蔭底下站着等人的陳慰。
也不曉得等了多久,他迎上來的時候,碎發已經汗濕在額頭。
玫瑰皺起眉心,問:“怎麼不進站等?裡面有空調。”
“怕你找不到我。”陳慰順手接過她行李箱的拉杆,又遞給她一把遮陽傘和一小束玫瑰花,問:“你累不累?要不我們打車走。”
“走什麼走!”玫瑰掏出濕紙巾給他擦汗,還是沒忍住重了語氣,“早知道就不跟你說我今天回來了,江州39℃+,你是想被熱中暑了然後我們一起去醫院吹空調嗎?”
“别生氣啦。”陳慰伸手去捏玫瑰的臉,哄她:“快把傘撐開,熱。”
“現在曉得撐傘了,剛剛你怎麼……”她邊說邊将傘骨往上推,咔哒一聲,傘面剛撐圓,陳慰就摁着傘杆往下一壓,擋住兩人的臉——親了上去。
玫瑰人是呆的,下意識咬唇,咬得陳慰輕嘶一聲,親得更狠了些。
“甜的。”他離開時眉眼喘着笑,問她:“你路上吃什麼了?”
“我……”
江州的夏天果然很熱,玫瑰又熱又迷糊,嗫嚅說:“吃了含片糖,葡萄味兒的。”
陳慰意味深長的“哦”了聲,“吃出來了。”
開往九月的輕軌盛裝以待,披着金秋的鱗甲,穿梭在大火星下行的舊曆七月。
他們一個站着,不說話,隻是握着金色的吊環,目光逐漸下垂,攬進坐着的那位,她正磕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閉目養神。
軌道拐彎,行李失衡向前一滑,陳慰用膝蓋抵住行李箱,玫瑰從怔忪中擡眸,兩人視線相交,陳慰問:“聽歌嗎?”
玫瑰點頭。
“去接你的路上,”陳慰邊說邊掏出一副有線耳機,以極其自然又親昵的動作擦過玫瑰的耳邊,塞進她的左耳,“我一直在聽這首歌,有點像——葡萄味的糖。”
“積攢了這麼久終于夠見你了
這顆心跳得好複雜
要怎麼抱着花才顯得不緊張
……”
玫瑰彎彎唇角,“我也是。”
星瑩暑假沒回家,在跟“三聲清吧”同一條街的奶茶店裡打暑假工,如果是好朋友來光顧,她可以偷偷加料。
霍老闆書的内容已經編撰了五分之三,休息時就雕雕木工、去宋小織那裡取花。
小織姐已經能完成簡單的“人間有味”的拍攝與剪輯,偶爾會請來花店取花的霍步青幫忙掌機。
新招的圖書管理員是霍步青的侄女,叫“桑桑”,話不多,整天喜歡在書店裡漫無目的地遊來蕩去,很迷茫。
“城城呢?你提前來的這兩天,一次都沒有看到城城嗎?”
“沒看到。”
“哦。”
玫瑰說完“哦”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講話。
玫瑰留意着沿路的景色,想起半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古南街道時的樣子——風塵寂寂,孑然一身。
滿街的陌生人中,穿米色風衣的陌生人與她擦肩而過,她因他身上清冽的柑橘香而回頭,見他走進一家招牌獨特的店。
“小織姐,那家店是賣什麼的?”
“觀自齋?哦,那是經常在阿這兒訂花的一家書店。”
“書店嗎……”
“你第一個問起的男生,居然不是我。”
陳慰悶了半天見玫瑰沒講話,以為是在想伏城,于是主動提起。
玫瑰一愣,“什麼?我問誰了?霍老闆?”
“不是,霍老師年齡太大了,不算。”
“那是?”玫瑰不确定地問:“城城?伏城?”
“還是疊字……”陳慰眼神逐漸幽深,卻故作大方,“你們關系真好啊。”
“我以前也是這麼叫的啊。”
玫瑰以為陳慰在犯病,等她往前又走了兩步,才隐約回出一點味兒來。
“阿慰!”玫瑰有些不敢信,“你在吃醋?”
“呵!”陳慰臉轉到一邊,隻留給她一句:“沒有。”
“沒道理啊,你吃他的醋幹嘛?我跟城城,就隻是單純的患難之交。”
“能詳細說說,患難之交的‘患難’嗎?”
“就……他被一群人欺負的時候,我幫了他。”
“哦?”陳慰情緒不明,接着問:“那你是怎麼幫的?”
“幫他……打人?算群架嗎?也沒怎麼動手吧,拉着他就……”玫瑰越說越沒底氣,越說越心虛,怕陳慰不愛聽這個,她試圖岔開話題:“以後有時間再講。嗯?好香~是不是小織姐在炒菜了?我好餓!快走快走!我想吃飯!”
陳慰伸手攔住了她,玫瑰不敢看他眼睛,卻還在說:“阿慰你不餓嗎?我好餓好餓。”
“不想說。”陳慰頓了頓,說:“那就留到下次說,你左手的傷,也是那次弄的嗎?”
“不是啊,那次都沒怎麼打起來,對方就慫了,我左手的傷……”玫瑰摩挲着綠檀珠和白玉,扯了個謊:“是初中不懂事瞎跟風,用小刀刮的,現在不會了,可後悔了。”
他心裡悶了口氣,隻能趁着扯她進懷裡,趁她還沒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埋在她頸間輕輕地籲出去,“這樣啊,那以後我看着你,不讓你再做傻事。”
玫瑰耳根一酥,酥到心尖上,那些重逢時小心翼翼壓抑着的喜悅與不确定,在相擁的這一瞬間,終于獲得甯定。
一個暑假過去了,愛情沒有消失。
她終于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輕啄了下他的臉邊,“好~”
陳慰送完玫瑰就要回學校,宋小織留他吃中飯,陳慰說他得回學校跟司機聯系,林空喊的搬家車快到校門口了。
“你們要搬家?”
玫瑰捧着白瓷碗,小口小口的抿碗裡的綠豆沙,跟着陳慰到樓下等車。
“嗯。這學期我跟林空一起在外面租了個房子,備戰考研,林空還沒回學校,所以就隻有我回宿舍搬行李了。”
“你們成績很好嗎?”玫瑰問。
“還……可以?”陳慰謙虛說:“學校有保研名額,林空的話,應該可以拿到,不過他想考江大,跟陸飲溪一起讀研。”
“這樣啊。”玫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了半分鐘才問:“那你有想考的學校嗎?”
“我喜歡外國文學史,考研的話,應該還是江州大學或者江州師大吧。”
“哦。”
車來了,玫瑰擡起綠豆沙的碗,催他:“快喝兩口,喝完就走了!”
陳慰低下頭,順從地被喂了好幾口,話都沒機會說。
“阿慰。”她最後沖他揮揮手,“那我幫你看學校哦,你加油!”
陳慰想叫她别操心,但她說的話跟綠豆沙一樣甜,所以最後陳慰隻是隔着車窗鄭重其事地點頭,逗得玫瑰一笑。
“女朋友啊?”司機師傅在前面問。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