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敏英是資深腐女的事情,在家族裡也算是無人不知。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在初中時就因為寫同人文在家長會上被點名批評,氣得章思晴大發雷霆,撕了她追星的護照本。
這些丢臉的黑曆史,杭敏英自己決計嚴防死守,不會讓路意濃知道半分。
完全沒有預料,有天章榕會會在她的死對頭面前把自己出賣得幹幹淨淨。
章榕會說起杭敏英丢臉的趣聞轶事,看着路意濃因為笑意而水潤明亮的眼睛,近來長久壓抑的陰郁不快似也消散些許。
新上的雞蛋布丁被放到面前,章榕會看着她撚起勺子,露出的空蕩蕩的手腕,想起來問:“上次托姑姑給你的東西,收到了麼?”
她想還真被媽媽說中了,忙解釋說:“思晴阿姨給我了的。不過您的禮物實在太貴重啦,就收在桐南了。”
章榕會道: “日用品而已,不算貴重。”
看她面色似有為難,又改口:“跟别人一樣的,不戴就不戴吧。”
直到吃完飯,路意濃也沒什麼機會開口再問一句謝辰。
章榕會開車送她回宿舍。
後視鏡裡漆黑的眼睛在間隙中靜默長久地看着她的臉。
路意濃沒有發覺。
她劃着手機發呆,屏幕的白光映在眼中,她今天整晚一直這樣心不在焉。
或許那天傍晚,夕陽下她同别人談天說笑的樣子太過刺眼,如今乖乖坐在身旁,卻仍不能叫人滿意。
為什麼不多說兩句話?
為什麼不多笑一笑?
明明開始,也沒有對她有這樣多的要求。
偶然見一面,說上兩句話,就很不錯。
是什麼古怪的情緒在心裡翻騰攪擾,叫人不能甘心。
暑期的大學裡已經沒留下什麼人,沿路的教學樓、宿舍樓,大片建築都是漆黑的,沒有一點燈光,街邊小店也隻開了兩三家。
汽車停在路燈下,身旁的女孩摘了安全帶推開車門,轉瞬即逝的見面又要按下暫停鍵。
下一次,又要到哪一天?
他出聲喊住她。
路意濃回過頭。
樹上的蟬鳴此起彼伏,聒噪無比,聲嘶力竭。
章榕會的表情在昏黃的燈光下不甚明朗。
他似是想說什麼。
最後隻簡單道:“以後,不要這麼晚回來。”
他說:“對女孩子不安全。”
路意濃心無旁礙地點了點頭,揮手與他作别。
汽車後視鏡裡,女孩身後搖曳的裙擺像是風吹過水面吹起柔軟的漣漪。
她與門口值班的阿姨打了個招呼,腳步輕快地進了樓裡。
又過了許久,樓上某處亮了燈。
車才緩緩開出去。
謝辰申領相關證件的手續辦完,便開始跟章榕會同步日程。
白天是滿滿當當的會議,晚上是接連趕場的飯局。
為章榕會工作,在各種意義上而言,都并不是一件輕快的差事。
他要求高,個性直,節奏快,不聽廢話,不看任何人的臉面。
面對年紀能做父親的高管,也會不留情面地直接出聲打斷叫停。
章家這些年在全國各地的投資涉及各種産業領域,金融,地産,生物醫藥,化工,設備制造等等,不僅涵蓋領域廣泛,很多涉外的專業會議也需要全程英文交流。
沒有預留任何學習時間的情況下,謝辰剛剛接手,一時跟不上節奏,也難免會有一些時刻捉襟見肘,啞口無言。
但他是足夠一個努力又聰明的人,知識面不夠,經驗不足,不礙他私下的用心又刻苦。
拿到手裡的會議資料,先争分奪秒地鑽研,弄不明白專業術語用知網查,查不出來就聯系咨詢校友,老師,同事。
每日結束,再用大量的時間研究和複盤來鞏固。
謝辰的進步速度較于常人算是非常恐怖,他很快學會舉一反三,也能在會議中主動替章榕會開口,抓關鍵節點。
他的能力強,在好的位置上,自然能發揮更大的效用。
但謝辰始終沒有感覺章榕會如人事口中那樣誇贊地如何特别看重他,偶爾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隻是平平。
這樣密集的日程下,他跟路意濃能聯系的時間就非常少。
見縫插針地在吃飯地間隙同她回幾條消息。
或者晚上回到酒店房間複盤白天的工作時時同她挂上語音。
等他對照完每一個中英文的專業術語,梳理完第二天要跟别人确認的事項,路意濃常常已經睡過去。
在香港的第二周的周末,難得的休息日,謝辰随章榕會登上了一艘意大利國籍的私人遊艇。
遊艇一共上了七八個客人,配套的工作人員更多。
他在房間安置好,去到的一樓的酒吧裡,章榕會正坐在沙發上跟别人聊天。
那人坐得離他很近,聲音壓低,話題私密,謝辰沒有過去。
吧台裡穿着淺藍色花襯衫的男人,挽着袖口,露着小臂,雙手撐在櫃台上,笑吟吟地向他自我介紹: “I’m captain Tan.要不要來一杯龍舌蘭?”
“我不能喝酒。” 謝辰道。
“OK,那來一杯氣泡水吧。我來找找看。”
男人回身,拉開身後的巨大的冰櫃,蹲下身從最底層拿出兩瓶氣泡水。
謝辰注意到櫃面上擺滿各式各樣杯子,每隻的右下角都有一隻燙印的張牙舞爪的小貓。
他沒有見過這個小衆的品牌,不由多看兩眼。
談移在寬口杯裡添滿大顆冰塊,搭上薄荷葉和西柚片推過來:“這是我女朋友設計的logo。不對外發售哦。”
“很漂亮。”他道。
談移笑着露出牙齒:“是啊,她喜歡這些。”
他們簡單聊上兩句,章榕會那邊已到尾聲,兩人一起過來吧台這邊續了酒水。
談移主動邀約: “會哥要不要去玩會牌?”
章榕會沒上場的興趣,回頭問他:“你會麼?德州.撲.克。”
謝辰搖頭。